,又说:“明天我再拿点儿白面和鸡蛋过来,荀哥儿长得也太弱小了,你给他补补……”
芸娘看着张氏,只觉得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显得多余,只能无言地深深向张氏福下身去。
昏暗的煤油灯光一闪一闪的跳跃着,照着宋芸娘的脸忽明忽暗,投射在土墙的身影瑟瑟地抖动,显出几分虚幻。
芸娘轻轻在荀哥身上的伤处涂着药膏,荀哥的眉头紧蹙着,似乎在忍受着疼痛,芸娘看着荀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忍了一天的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方才见宋思年精神不振,许安文也是呵欠连天,芸娘便让他二人各自去歇息,自己一人静静地守着荀哥。此刻给荀哥涂完了药膏,看着荀哥平稳地睡着,她崩了一整天的弦也一下子松了开来,便也趴在炕上沉沉睡了过去。
宋芸娘似睡似醒地做了很多模模糊糊的梦,一会儿一家人仍是在江南家中欢笑嬉戏,一会儿又是在张家堡的田里埋头耕作,一会儿又是在充军途中颠沛流离……不论在哪儿,梦中的荀哥都是紧紧的跟着自己,小小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裙角,一双水汪汪的带着水雾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朦朦胧胧间,芸娘觉得头顶有微微的动静,她抬头看去,却见荀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睁着一双和梦里一样水雾般的眼睛。
“荀哥儿,你醒啦!”芸娘惊喜的笑了。
“姐,我……我这是怎么啦?”荀哥双眼朦胧而茫然,声音既沙哑又虚弱。
芸娘轻轻给荀哥喂了几口温水,荀哥润了润喉,疑惑地看着芸娘,“姐,我记得我明明在城墙上干活的,怎么躺在家里了?”他环顾了下四周,“怎么天已经黑了?”
芸娘微笑着看着荀哥,柔声道:“今天你在城墙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太累了便睡着了,三郎把你送了回来。”
荀哥看着芸娘,沉默下来思量了一会儿,心下了然。良久,神态黯然地开口:“姐姐,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芸娘的眼泪便又涌了出来,“荀哥儿,你是最勇敢、最坚强的。整个张家堡都没有比你更懂事、更出息的孩子了。你看,堡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的还在娘身前撒娇,有的在外面偷鸡摸狗,有的成天瞎胡闹……只有我们荀哥儿,小小年纪,又懂事,又听话,又知书达理,还帮家里人分担家事,替爹服军役……”
她越说越觉得心痛,便目光坚定地看着荀哥,“荀哥儿,姐姐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荀哥伸出小手擦着芸娘的眼泪,笑着说:“姐姐,你说反了呢,是我以后不会再让姐姐吃苦呢!我可是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一定会好好争气,将来像郑姐夫那样有出息,做姐姐的靠山!”
芸娘忍不住一把搂住荀哥,泪水潸然而下。
荀哥昏迷时,芸娘一直担心会出现柳大夫所说的头部受创的情况,此刻见荀哥神色清醒,口齿清晰,便彻底放下心来。她从厨房取来早已煎好的药,小心地喂荀哥服下,守着荀哥安然入睡后,便坐在炕边,一针一线缝补着荀哥摔破的衣服,后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了,就挤在荀哥旁边凑合睡了一晚。
次日一早,门上传来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宋芸娘打着哈欠拉开门栓,却是许安文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宋芸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三郎,你一大早的敲什么门?我昨晚一晚没有睡好,才刚睡着一会儿,就被你给敲醒了。”
“我这不是担心荀哥儿嘛?”许安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芸娘见许安文眼底青青的黑眼圈,心知他必定也是一夜未睡好,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悔刚才语气太冲。
许安文却似乎毫不在意,他急匆匆向荀哥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问:“荀哥儿怎么样?”
“昨晚你走后不久就醒了,服了药后又睡下了。我看他神智还清醒,就是没什么精神,现在还睡着呢。”
许安文闻言马上放轻了脚步,他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见荀哥仍在熟睡,便轻声说:“那我就放心了。芸姐姐,我就不久待了,我今日还要去城墙干活呢!”
芸娘道:“蒋百户不是说,每家只需有一人服役就行了嘛。你二哥现在正在军中服役,其实你就算不去也没有什么的,你还是回靖边城读书去吧。”
许安文叹口气:“现在情况不同了,我这次回来可是自投罗网呢。昨日蒋百户说了,要在秋收之前完工,免得耽误了收割。现在每家只要不是瘫着没法动的,都要出人去城墙。我若是还留在靖边城还好说,只是现在已经去干了几天活了,若再一走了之,胡总旗那伙人又会说姐夫徇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患难中的姐弟(下)
宋家小院这日很是热闹了一天。
上午许安文走后不久,张氏便拎着一袋面粉和一提鸡蛋过来了,她诚恳地看着宋芸娘,面上还带着歉意,“家里就这几个鸡蛋了,前些日子攒的几个蛋不巧前几天刚给慧娘送去了。都是这两天刚下的,新鲜着呢,你先给荀哥儿补补,我过几天攒了再给你送过来。”
芸娘心中百感交集,她眼圈微红,心知此刻若再推托就太见外了,便赶忙接过面粉和鸡蛋,连连道谢。
宋思年在一旁拄着拐杖,感动地看着张氏:“许大嫂,我宋家几口人这几年全得你们一家人关照……大恩不言谢,许大嫂请受我宋某一拜。”说罢便扔掉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