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她和方向说,让他帮她还给他们。
“既然留给你,就是你的,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方向知道如意是怎么想的,可心里不免有气,语气也跟着硬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没睡醒的缘故,或者因为方向的语气过重,又或者......总之,如意告诉方向,这个地方,她永远也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个房子她不想留。
方向最终还是强硬的将如意拉到了车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生气,当初让她去见那二位时也没有这个样子。他拽着如意的胳膊,告诉她,既然要走,就应该再看最后一眼,随后怎么处理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从市区到老房子差不多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早年间修了柏油马路,道路变得不再坑坑洼洼,十分好走,自然连路程也缩减了一半。
当车停在那扇大门前时,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有温暖、有失望、有恐惧、也有感动……
如意的手轻轻的触在发锈的红色铁门上,这扇大门,她触碰过无数遍,关过无数遍,这一刻熟悉感汹涌袭来。
学前班时,课上老师问同学们,有谁在冬天用舌头舔过铁一类的东西,全班40多个同学只有她没举手。当天回家她就试了一试,想尝试一下老师同学口中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意疼的呲牙列嘴,她闭着眼睛,快速且用力的将舌头从铁门上拽下,不出所料的流了好多血,可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流。
看看,六岁的她,就已经这般不服输,小小年纪就知道,不被疼爱的人一定要学会坚强。
推开大门,走进的是足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院子。这个院子,是如意最爱的地方,她在这儿学会骑自行车,与李尔和方向一起捉迷藏、打口袋......
那时候方向的父亲还是东城的领导,母亲还是东城的小学老师;如意家的男人还在东城的工厂上班,女人还在家做全职主妇;李尔的爷爷奶奶也还在世......
那时候,如意的家就像幼儿园一样,很多小朋友都会到她家来玩儿,他们一起在这个院子里追逐打闹,十分热闹。
而今,那些人,只剩下方向和李尔还和自己有交集,有联络。这其中有些人举家去了外地,有些人就是不知什么原因,悄悄地就没了音讯,就像他一样。
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其实不和老朋友联络,并不是因为不想他们,而是怕破坏彼此在记忆中的模样。一旦联系,生疏感油然而生,随之便打破了美好的回忆,毕竟大家会因为经历的不同而拥有了不一样的性格。所以,一句“好久不见”也是需要勇气的,能不说,便不说。
高中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也受各家各户的影响,多盖了三间红砖房,把最早的那间也扩大了。
防盗门打开就是一间餐厅,向右走是厨房,向左走就是客厅,那里曾经是一家三口看电视,说笑的地方。
从客厅的落地窗望过去,是早已荒芜的菜地,那上面的草快有一人高,窗户被遮了大半,阳光打下来,白色瓷砖上会映出漂亮的彩虹。
方向走过去将窗子打开,给这间灰尘略重的房子通通气。
如意看着方向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有苦有甜。待方向回过头,本想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时,才发现此时的如意眼角泛泪。
方向拿起盖在沙发上的防尘布,拉着如意坐下:“那年你走后,阿姨只以为你回了学校,可是给你打钱时发现账号不存在,打你手机才知道原先的号码已变成空号,急急忙忙把我叫到家里,知道你不愿意见他们后,就说把这个房子留给你。你当时心情那么差,我就没和你说。其实,那年......”
“好了,我不想知道他们的事。”如意打断了方向的话,丝毫不关心那封住的话是否藏着重要的信息。如果他们那么关心自己,为什么那年就让方向把户口本邮寄给自己,他们也许万分希望自己与他们断绝联系。
这段话,方向在昨天晚上练习了好久才能说的跟没事人似得,虽然语气平淡,但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见如意不想听,他也就没再说。
如意将在这房里所有角落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都快看透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怕就是这房间现在只有她一个,而且,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充满爱的房子了。也不对,这里,早就没了爱。
还有几个月就到八年了,那一年的一月,如意放假回来,现在的她还记得,是小寒那天,刚从医院看爷爷回来的第二天姑姑的电话就来了,一家三口坐上出租车赶到医院,之前还意识清醒的老人突然之间就说起了胡话,嘴里还总吆喝着疼,然后用手使劲的抓,将身上抓的血粼粼的。
如意懂了,昨天老人的状态就是曾听过的----回光返照。
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这一天到来,自己一定不会流一滴眼泪,甚至不会有一丝丝的伤感。
如意到底猜错了,那一刻,她的心,有些酸涩。这个还有一个月就和自己认识20年的人,自己的心里居然有他的位置,也许占地不大,但,那里竟然会为他紧张,即使,他从未疼爱过自己。
如意是女生,是他的第一个孙子辈儿,但他和奶奶在她出生那天只看了一眼后就走了,那天离开医院后,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从小她对爷爷奶奶就很疏远,他们如果不和她说话,自己也不会去缠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