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过来坐,我给你做宵夜。”
餐厅橙黄色的灯光昏黄柔软,那个皮肤白皙的女子眉眼如画,仿佛带着淡淡的光晕,张劭溥抬起头看她,感觉内心的柔软瞬间被击中,窗外已经黑透,可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温馨又明媚,他都没有发觉自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他站起来,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沈令迩系上围裙,半低下头把长发绾起,灯光把她的剪影打在墙上,那个侧身的画面美得让张劭溥感觉眼眶微热。
沈令迩站在面板前削土豆,她灵巧的手指在灯下舞动着,张劭溥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她,秋管家走进来,当他看到这样的一幕的时候,愣了愣,然后退了出去。
砂锅里被放在灶台上,文火煮着,牛肉的香气弥漫在餐厅中。张劭溥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这样快乐了,虽然他没有笑,在别人看来他依然平静沉默,可这种快乐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孟勋什么时候从军的?”沈令迩一边择菜,一边随口问。
“光绪二十八年。”
沈令迩咬着嘴唇算数,想了想说:“那就是一九零二年,那你从军有十六年了。”
张劭溥点点头,静静说:“嗯,十六年。”
“那你在从军之前做什么呢?”
“霍乱之后,算是乞讨吧。”张劭溥以为自己过去的这段过往会很难再对别人提起,这段往事会慢慢融入记忆的深处,可是他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夜晚说了出来,伴着炉火上升腾的水汽。
他不知道那个小女子会怎么看待这段过去,不屑?嘲笑?张劭溥心中苦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在意别人的想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哦这样啊。”沈令迩没有什么特殊的语气,“在哪里,北平吗?”
“在山东。”张劭溥有些意外沈令迩平静的语气,好像他说的只是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沈令迩点点头轻声说:“能在这样的时节活着都不容易了,我还住在天津的时候,人人都说北平歌舞升平,可真去了才知道,哪里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罢了,我心里是真不喜欢打仗的。”
张劭溥听她软糯的声音娓娓道来,心中也变得平静。
沈令迩站起身,用湿布裹着砂锅盖子,放到一边,用瓷勺盛了一碗汤,笑盈盈地端给他,说道:“还有很多,你尝尝。”
张劭溥用勺子慢慢喝汤,微酸的口感滑入肺腑,沈令迩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下颌,目光莹然:“好喝吗?”
张劭溥掩盖住心里的酸涩感,轻声说:“很好,谢谢你。”
“不用说谢谢。”沈令迩垂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看见那个戎马半生的将军微微红了眼睛。
*
春天的气息越发浓烈,莺飞草长一派美景。
香樟树愈发葱茏,沈令迩养的茉莉花暗香盈盈。
在回到张公馆的第三天,沈令迩见到了折兰。
“小姐!”折兰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手臂还打着夹板,就想要给沈令迩跪下,沈令迩红了眼睛,扶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轻声说:“回来就好。”
折兰在张戎的安排下换上了沈令迩的衣服,从正门跑了出去,被一队散兵追击,他们想要捉住她以威胁张劭溥,所以一直没有开枪,折兰一直低头跑,她经常出门买菜,岳阳的街道格外熟悉,她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跑,跑到一座民房的时候,侧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把她拉了进去。
“多亏了吴太太,”折兰的眼睛依然红着,“我进去之后过了好久才觉得胳膊疼,民房里的一个人帮我检查了一下说是骨折,帮我做了简易的夹板。”
沈令迩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说:“不管怎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等你好些,我带你去找吴太太,好好谢谢她,记得了吗?”
折兰乖巧地点头。
沈令迩站起来说:“你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不用干活,秋管家说这一半天的采买一些新的佣人。”
折兰点点头,走出了客厅,沈令迩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折兰还活着,阿福呢?她想起那个脸颊圆润的女孩,心中有些难受。
*
军政楼。
吴佩伦把手中的报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你们看看,军阀政客的黑暗丑闻!好一个林白水!这不是在打我吴某人的脸吗?”
张劭溥看着那张五月刊的《公言报》,显目的黑色大标题赫然写着:揭露奉系军阀丑闻。其中的吴佩伦榜上有名。
张劭溥的眼睛只是淡淡一撇便收回,轻声道“财政总长陈涛、交通总长徐世英,这两人贪污舞弊却有其事,且等着段祺瑞早晚要惩办他们。如今这些文人大都喜欢夸大其词,旅长也不用放在心上,若是上面派人来查,无中生有,必然也不会冤枉好人。”
吴佩伦看了张劭溥一眼,在沙发上坐下:“孟勋也坐吧。”
张劭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背挺得笔直。
“我派人摸过林白水的底,不过是个小小主笔,没有什么背景,却敢这样大放厥词。”
“那不如派人解决掉?”张劭溥敲了敲沙发扶手,眼睛静静地看着吴佩伦。
吴佩伦摆了摆手道:“若是这份报纸刊发之前还好说,现在解决他这不是给人留话柄么,真是阎王易斗,小鬼难缠。先就这么搁着吧,要愁也是财政部和交通部那两位先愁着,我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件事。”
吴佩伦说这,从一边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