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人真是天作之合,说话都是这么不按套路。赵老爷的小胡子翘得更高。
夫妻假模假式谦让一番,终于大夫人开口道,
“今日一早,老爷那个侄子给我拜完年后,顺嘴向我求了一门亲事,他呀,看上了我身边补衣裳的丫头,我想着,大侄子平日埋头苦干,提了一个要求总不好回绝。再说,大过年的,也算喜上加喜了。我就应了他。”
应得好!夫人就是太有魄力。
表面戏还要做足,赵老爷于是跳脚,“什么?”
大夫人睨他一眼,赵老爷立即回到椅子上,端正了语气回道,“夫人心意是好,只是这丫头犯了事,昨夜纵火还未处置,许亲的事可以推迟再议嘛。”
大夫人柔声道,“老爷若是看他俩不顺眼,找个由头赶出府就是。我恐昨夜大火带来不详之兆,私心想着让他俩的亲事冲冲喜也好。”
赵老爷双目似铜铃,心道,他们烧了我的家,我还要给他们办亲事,哪里来的道理。倒是夫人从未对我如此温柔过,听了她的话,半边骨头都酥了。
他清清嗓子,继续作出威严姿态,厉声说:“办亲事绝无可能,让丫头赔了纵火的损失,逐出府便是。赵牧依旧在府里做工,他的工钱就用来修缮厨房罢。”
大夫人撇撇嘴,心底暗骂夫君小气。
赵老爷瞥见夫人的小动作,忍住笑出了门,夫人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俏皮,对他也是越来越在意了,不就是不喜欢自己纳妾嘛,非要装作成全别人的样子,别别扭扭耍着小心机看着就可爱。
感受到夫人爱心的赵老爷背着手哼着曲儿回去了。
☆、我要了你
方小镜从前院出来,偌大的赵府,此刻却清静安宁,院门两边落满了红色的炮竹屑。她苦笑一声,这个年过得真真算是毕生难忘了。
蹲了一宿柴房,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头发也凌乱如同鸡窝。她庆幸空无一人的此刻。缓缓走了几步,腿脚更觉虚弱无力,她不得不扶墙而行,以免随时瘫软倒地。
赵牧站在走廊尽头,看小女子煞白的小脸,弯腰前行的步态,心仿佛被一条细细绳子扯得紧绷。
其实他昨夜也是彻夜未眠。后厨走水,与他不无干系。若不是费了心思撩拨小女子,若不是想与她多相处片刻,就不会特意请她烹饪饭食等他归来。
也曾想过,昨夜花满城责难时立即将她救下。可他重伤在身,委实不可引人注目,低调掩盖才是上策。
明着不能出面,只有暗地解围。于是苦思一夜,只能托大夫人出面求情。
大夫人虔心礼佛,仁慈宽容,对方小镜一向温厚,加之赵老爷对大夫人异常爱重,万事皆许。他的把握又增添几分。
若直接请大夫人出面求情,放了方小镜,却有些师出无名。毕竟走水事实有目共睹,只有另借事由,转移视线,效果才会事半功倍。
于是赵牧一大早就候在大夫人门外,拜年的子弟还未登门,他的求亲便得到了大夫人的允诺。
方小镜蹒跚行步间,即使头脑浑沌,仍觉出她被释放出来另有原因。花满城视她为眼中钉,恨不能彻底拔除才好,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把柄,怎会轻易放她自由。但这原由,她是想破了头皮也毫无头绪。
她敲敲头,想让意识变得清楚些,前路却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
“敲碎了也不会变得伶俐些。”
方小镜抬头望去,赵牧语气戏谑,面色却肃穆沉静,双臂环抱立在那里,像一座险峻山峰。
方小镜很想捂脸蹲下,怎么偏偏让他看见自己一副狼狈模样。
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过,赵牧走到她面前停顿片刻,之后伸出大手抚在她的头顶,摩挲着她的发,放低声音说:“让你受委屈了。”
方小镜暗骂,可不是受委屈了,若不是你半夜才归,若不是你意外受伤,花满城再恨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将我关进柴房。
她哼了哼,别开头不去看他。
赵牧手上动作一顿,竟有些哀惋的说,
“事情因我而起,你怎样对我都是应该的。”
话间有数不清的怅惘,方小镜听得心上一酸,便缓和了些许,不再对他十分抗拒。
赵牧见她默默无言,大掌牵起她的手,带她回了后院。
方小镜的手被他的大掌握着,瑟缩了几下试着抽出来,谁料大掌收得更紧,赵牧回头瞥她一眼,看她仍然像只慢吞吞的龟,随即沉声道,
“我已经向大夫人要了你。”
方小镜没有细想,折腾许久,她的脑袋已经被浆糊灌满。听了赵牧的话,她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赵牧正惊讶于她的毫无反应,又走了几步,方小镜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睁大眼睛抖着声音道,
“赵大哥...所说何意?”
赵牧索性停在原地,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了,你。”
方小镜显然无法接受今日第二个大转折,神色大异,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句话就,成亲了?”
赵牧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事从权宜,多有得罪。”
当下便把昨夜今晨发生之事略略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