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至第三进院。
才一走进,就感四围一片低气压。
只见院里声息沉沉,檐下风吹灯摇,照射着那越下越密的雪,仿若遮天蔽日的雪雾一样。晃眼看去,廊上站着的那些个侍女,就像一幢幢模糊的黑影。
穿过庭院,走上石阶,才看见这些侍女们个个噤若寒蝉,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见到曹劲来了,她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好似看见了主心骨,随即忙不迭地匍匐跪地。
曹劲脚步一顿,扫了一眼跪地的众侍女,直接问道:“大少夫人和小公子呢?”
一众七八个侍女,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匍匐跪在门槛右边的侍女颤声问道:“少夫人带着小公子在内室。”
尾声甫落,只听郑玲珑的声音隔着大厅传来,“……小虎子乖,我们不闹哈,你三叔马上就过来了……”语气温柔松快,声音却带着微颤,还有极力隐忍的哭腔,分明是在故作坚强的诓哄着。
落在耳里,不觉为之生出恻隐之情来,这是一个正为孩子着急得都快六神无主的母亲。
又一两个焦急的脚步声响起,和着郑玲珑越发压抑不住地哭腔声,一起越来越近,不难辨认出,应是郑玲珑正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说道,“阿致没找到仲策么?怎么罗神医还没过来!不行,等不及了,你快去把昨晚的药端过来。”
这时,一个侍女的声音犹豫道:“可是少夫人,昨晚让医工开的那药,小公子喝了也不见起色,反而烧得更厉害了,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快走到厅堂的脚步声突然一停,郑玲珑声音陡然拔高,歇斯底里地喊道:“让你去你就去!”
甄柔听得一怔。
印象中郑玲珑一直是大方得体,温柔和煦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成shú_nǚ人独有的澹定从容。
现在竟如一个市井泼妇般大喊大叫,还随意拿无辜的侍人撒气。
果然,郑玲珑还是郑玲珑,下一瞬她的气焰就消下来了。
“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只听郑玲珑一下哭出声了,“你快去拿吧!”
一句没办法了,道尽郑玲珑的无助彷徨。
就是光听这声音,都能想象得出此时的郑玲珑该是多么绝望。
侍女似也被郑玲珑的情绪震动了,她声音慌张地答应了一声,就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只在这时,曹劲正跨过大厅门槛,欲往里走。
侍女刚疾奔出内室,就惊见曹劲终于到了,她当下控制不住地惊喜叫道:“三公子!”
郑玲珑抱着小虎子后脚跟着出了内室,她闻声抬头,见到曹劲的瞬间,顿时潸然落泪,“仲策!”随即欣喜地笑了,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她情难自已地抱着小虎子迎上前,低头对小虎子道:“我的乖小虎,你看谁----”
就要走到曹劲的跟前,似突然看见一同来的甄柔,郑玲珑欣喜的声音一滞,人就立在了当场。
气氛一时尴尬,隐约有些沉默。
好在沉默不久,小虎子一直听着母亲郑玲珑在耳边说三叔,他眼睛这会儿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这与一直在他身边的女性不同,迷糊的神志让他不及认清来人是谁,就凭着他一两岁大的意识判断,这个高大的身影就是他的三叔,于是小虎子立马凭着仅有的力气往曹劲的方向挣脱,口中大喊道:“叔父!我要叔父!”常听小八叔他们说父亲,还偶尔听见侍女们说他没父亲,好在有三叔这个叔父将他当亲儿子,他也不懂什么意思,就直觉地喜欢喊叔父,有时候也喊父亲,见母亲听了也不说他,便放心大胆的喊下去。
这会儿,郑玲珑似乎让小虎子这一喊回了神,向甄柔歉意地笑了一笑,就忙低头诓哄小虎子,“好了,乖小虎,不闹了,再闹三叔就不喜欢你了。”
小孩子喜恶分明,占有欲也强,尤其是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往往特别依赖人,想让大人样样都依着他来。
郑玲珑这样只诓着小虎子,却不顺其意将小虎子给曹劲,小虎子顿时闹得更凶了,直闭着眼睛大哭,“我要叔父!我要叔父……”
小虎子长得壮实,这样不管不顾的大闹,哪怕郑玲珑有着北方女子特有的高挑,却到底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后宅贵妇人,如何能抱得住,当下就有些滑手。
曹劲看着吃力抱住小虎子的郑玲珑,终是道:“把他给我抱吧。”说时就向小虎子伸过双手,缓和了表情,“小虎子,叔父来了。”
得到了想要的关注,小虎子立时转哭为笑,当真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郑玲珑看着曹劲伸过来的手,又看着欢喜极了的小虎子,似乎对儿子的怜爱之情终于战胜了一切,她不再顾忌一旁的甄柔,将小虎子递到了曹劲怀中。
一接过小虎子,曹劲就驾轻就熟地将小虎子竖抱在怀中,拿手一下一下的轻捋小虎子后背,低声诓哄道:“小虎乖,我们不哭了……”不停地重复这一句,不一时小虎子就安静地将头趴在曹劲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是哭喊累了,还真是让曹劲给哄住了。
甄柔让这一幕看的诧异,她没想到曹劲如此会抱孩子,看来曹劲对小虎子这个胞兄遗脉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而且叔侄俩感情也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