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活路的,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这个时候,甄柔当然不可能就傻愣愣地立在一旁看着,她就搓着手,踱着脚,在第二进院落的廊芜下来回走动,所以这半个时辰已经够了她一天的活动量,也就心安理得整日宅在室内了。
彼时,甄柔就披了一件通体纯白的狐狸毛大氅,手笼在衣笼里一边搓着,一边踱步走在廊芜下。
四下静悄悄的,天幕才拉开了一线朦胧光亮,远方的天际依稀还能看见一两颗星辰正在消匿踪迹。
还是天光未亮,但好在今日这个时候没有落雪了,就昨夜风夹着雪飘进了廊上的地面,有些融化了,就冻结成了冰霜,又湿又滑,行走上面不免要多加留心。
甄柔就小心翼翼地靠在内侧走,廊道建得宽,可供三人并排走,风夹雪飘来的地方有限,又早有侍人在他们来之前清扫过一回,总算给内侧靠墙的地方留了一两寸干净能下脚的地儿。
正转过书房这边的拐角,来到厅堂前的檐下,只觉一阵寒风刮脸,庭院里的枯枝沙沙作响了一番,就被吹了满身的雪粒子。身上是雪白的狐狸毛大氅,倒也看不见这些残雪,头上乌鸦的发髻一衬,却能清晰看见满头斑驳的白点。
甄柔迅速地哆嗦了一下,这真是冷呀。
曹劲也让这一阵乍起的寒风吹迷了眼,他一个剑花收势,人立如松,剑指地面,侧首撇开拂面寒风,恰逢一个抬眼,就见甄柔在厅堂门口寒噤阵阵。
廊檐下寒灯灿灿,随风晃起一片惨白的光,照见满地都是泥泞的残雪,偏生旁边又俏生生立着一身白狐狸毛大氅的华衣佳人。那皮毛最是驱寒保暖,又能彰显身家,提升贵气,是时下贵族男女认为里子面子都有的驱寒冬衣,几乎有办法都想置上一件。俗话说三分人才七分修饰,何况甄柔至少也是七分人才,这一身便是贵女们都难得的通体纯白的狐狸毛大氅罩在身上,端是清丽出尘,恍若瑶池神女,见之唯恐那泥泞玷污。
曹劲这一看之下,不由皱眉,随手将冷剑插入一旁的木质兵器架上,稍后自有张伯会让人收拾回右厢的兵器库,他就径自向甄柔走去。
见曹劲“锵”一声放了长剑,甄柔吁了一口带白雾的长气,今天的晨练总算结束了,随即转身跨过门槛,进了厅堂里。
甫一踏进,暖气顿时迎面扑来,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简直是两个世界。
因着曹劲晨练时不喜人打扰,整个第二进院落里没让人伺候,大厅里也就空无一人,只是在他们过来之前事先掌了灯,也不多亮堂,就大厅当中一展九枝吊灯,足够照亮下方三尺之地。吊灯下放置了一个大火盆,里面碳火燃烧得极旺,不时还烧得哔剥一声,稍靠近一些,就十分炙人。
阿玉细心,想着不能随侍伺候,就在火盆旁放了一张小几并两张坐榻,还在小几上另放饮用水、湿帕子、点心等物温着。
甄柔趁着曹劲过来的空挡,先宽下身上暖和的狐狸毛大氅,走到案几前取了暖湿的帕子,才一站起身,就听见曹劲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她旋即转身迎上去,曹劲已经先发话了,“我看你每早那样子也着实折腾,你明早就不用陪我了,等年后开春暖和了,你再随我一起就是。”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天色也亮得越发迟了,每早起来甄柔总有种披星戴月的感觉,好似才睡下就要起身了。
不过即便这样,就曹劲评价她的这句着实折腾,她也不能就此作罢。
甄柔似丝毫不为曹劲话里的低看着恼,笑盈盈地来到曹劲跟前,将暖湿地帕子递过去,徐徐道:“行百里半九十,都起了这好几个早上,哪有中途而废的道理。”
曹劲用热帕子正擦脸上的汗,听到甄柔话里的坚持,手上动作一停,拿开帕子看了甄柔一眼,却是不置可否。
这分明就是听她说说罢了的意思!
甄柔想到自己每早上起床的那股困难劲,哪怕掩饰得再好,曹劲身为枕边人,估摸着也看出了一二,一时自觉老脸一红,手上的动作倒是在这几日里练就出来了,一边就接过曹劲用完的帕子,立在当地兀自辩解道:“再说清早空气好,我跟着夫君养成晨练的习惯,不是也有益于自己么。”说着眼波一转,看着已坐在坐榻上为自己倒热水的曹劲,她狡黠一笑,道:“而且这样夫唱妇随,夫君不喜欢么?”
就是这样子!
又来惹事生非了!
时端庄自持,时贤惠温柔,却又时不时这样大胆撩拨!
曹劲仰头一口灌下温水,却不及言语,只见张伯匆匆行来,在厅堂外禀道:“大少夫人的侍女求见。”
第二百零四章 病了
甄柔闻声回首,手上还拿着曹劲擦汗的帕子。
只见大厅门口,张伯正垂手而立,身后却是跟着郑玲珑身边的大侍女阿致。
应是慌不择路赶过来的,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微微喘息着,那一身曹府侍女统一着装的灰白色棉服上,有着大片大片的泥浆印子,尤其是双膝的地方已经全是污渍,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因为太急狠狠地摔了一跤。阿致此时的表情也正证明了这一点,一脸的焦惶之色,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里竟然还生了满额头的汗。
曹劲一眼扫过阿致,皱眉道:“什么事?”对郑玲珑身边的大侍女他略有印象,见这侍女不仅一身狼狈,还这样慌慌张张,目光顿时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