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心头大石有些着地的迹象了,又一个半月都待在方砖百步的院落里,乍一出来,只觉连空气都要新鲜一些。
既然曹劲说过,她派去送信的人,一出侯府就被人盯住了。
那他们一大队人马,还有曹劲这么醒目的一个目标在车后骑马,指不定早被四路八方的人知道了行踪。
索性也不压抑自己的心性,甄柔一路都开着窗,兴致颇浓地四望。
她发现北地的民风似乎更为大胆,不时可见贵族女郎乘坐在四面大敞的轺车上,也不用圆扇遮面,就大喇喇地任贩夫走卒打量,看见身份匹配又和眼缘的公子们,直接笑吟吟地看过去。许是知道曹劲的身份,又或各地审美不同,她发现一路上向曹劲看过去的女郎颇多,不像他们徐州,女郎们更倾慕她兄长甄明廷一类温文尔雅的俊俏公子。
对了!
曹劲的异母兄弟曹勋,倒是面如傅粉,通身儒雅气派,很契合他们徐州女郎的眼缘。
甄柔一边好奇的四望,一边放松的发散想着。
却听坐在一旁的姜媪呢喃自语道:“三公子似乎甚为不悦有女郎看他。”
甄柔一听,不由微微探出车窗,往车后看过去。
只见曹劲一身玄色大氅,高坐一匹通体墨黑的健马之上----身姿挺拔,面容刚硬,浑身充满了成年男子壮硕的气息,只是眉头一直拎着,薄唇也紧抿如刃,一副极其冷硬不悦的样子。
见曹劲虽是如此,但她心中却隐约掠过一抹了悟,时值天下打扰,女子生存尤难,曹劲这样孔武有力的男子,多少能给女子一种安全感,又生得五官英挺,哪怕不是兄长那类俊俏公子,也当有女子看重吧……?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冷不防对上曹劲的目光。
四目相对,曹劲目光一冷。
甄柔却是一怔,旋即向曹劲一笑,目光自然地移开。
不让自己的目光再往后多看一眼,难得今日天气好,又能出外面看看,他曹劲被一路上的女郎看得不悦,可这也与她无关,她才不要当了受气包。
这便又好心情地打量着这座因曹家而闻名大汉十三州的信都城。
然,曹劲见甄柔朝自己一笑后,又兴致勃勃地四看,丝毫未见路人望向她的目光,不由眉头又是一紧。
过了一会儿,甄柔却是难得将目光收回来了,见姜媪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道:“姜媪,你怎么了?”
姜媪看车上只坐了她和甄柔,云英未嫁的阿玉在后面的车上,没有话不可说,遂犹豫了一下,便附耳悄声道:“有女郎倾慕,又条件不差,身为男子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厌烦。可婢看三公子这一路来,虽有不少女郎看他,但三公子一直目不斜视,甚至还有些厌烦,这不是奇怪么?”
甄柔凝眉,曹劲在这一点确实有几分奇怪。
曹劲早过了弱冠之年,在豪强世族子弟中,这个年纪即使未婚,也当有姬妾婢女服侍。
可是她进侯府也有一个多月了,却不见任何姬妾之流,就连院中服侍的女仆,也是三十上下的粗使仆妇。
对于这些她是纳罕过,不过既然自己现在是曹劲之妻,自然希望曹劲不近女色,从过去到将来也只有她一个女人,这便将纳罕揭过去了。
反正这对于她有益,那就没必要多想了。
但此时听得姜媪说起此事,以为她有发现,便示意姜媪继续说下去。
姜媪再进言道:“娘子,您别怪婢多心,委实太过奇怪。三公子似乎不大喜欢女子,而且与您成婚也有两个多月了,当初他说回侯府圆房,结果回了侯府又说即将出征,不宜女色。这一再推脱,婢恐三公子身体有恙。”
“姜媪,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
没想到姜媪再次旧事重提,甄柔委实哭笑不得。
不过想到回侯府后,先是曹劲受伤不宜行房,后来却是她因为甄姚的事,让曹劲暂与她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不想却让姜媪有如此误会,只是真相却不适宜在这时和姜媪说。
于是,只见甄柔挽上姜媪的胳膊,岔开话题道:“好了,姜媪,我和三公子在一起而眠多日,我岂会不知他如何。与其担心这些,不如多看一下信都城,如今可不比在彭城,想出来逛市,就能出来了。”说时就拉着姜媪,往车外一处看去。
姜媪见甄柔避而不谈,心中不由着急。
同榻而眠,哪怕有些亲昵之举,可到底不是真正同房,有些事根本无法说清楚。
有心给甄柔再言,但见甄柔难得一扫这半月来的愁绪,心情不错,只好又忍了下去。
如此,主仆二人另外说说笑笑,沿路迎着车窗外的暖阳,看信都城民情风貌。
曹劲依旧骑马而行,见甄柔回了车厢内后,又探头望了出来,一路上还有女子目光扰人,他眉头一皱,终是唤了熊傲过来,吩咐加快行驶速度,尽快出城。
熊傲得令,驾马行至车前,指挥驾车者加速前行。
如是,三辆车,十名骑马护卫,不一会出了城,向北山径直而去。
大约因为马上就是新年,或见弟心切,是日披星戴月赶路,只为第二日中午抵达。
一夜在路上疾行,人困却被颠簸得无法深眠,这会儿正枕在姜媪胖乎乎的腿上打盹,就听见一个清润男子声音玩笑道:“兄长,当年你推脱亲事,说娶妻必娶当世佳人,弟特来拜见新嫂,感谢阿嫂终于让兄长不必做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