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智现在热衷搜寻帅宁品行龌龊的证据,以此减轻被她奴役喝斥的憋屈感。
看过三个重要的工程节点,帅宁传唤叶茹薇,问她这山里有没有佛寺道观。
叶茹薇说很久以前她居住的莲米村背后有座小庙,据说是清朝一位游方僧人修建的,解放后已荒废了。
帅宁决定去看遗址。
此去莲米村□□里山路,她坐着滑竿不费劲,可苦了一干随从。
崔明智的腿先僵成铁棒,再灌满铅水,脚踝脚跟都磨破了,脚趾也被泥水浸得火辣辣疼,等抵达目的地下半身都化成烂泥,坐下就能来个半身不遂。看看神清气爽的老板,真恨不得往她脸上吐口老血。
那座庙早成废墟,砖头木料早被捡光了,只存一点桩基。
帅宁乘坐滑竿绕行观察一周,命叶茹薇带两个人拿卷尺丈量场地,记下几处长宽高差。
崔明智推测她想修复这座庙,正思索这么做的目的,只听她问:“崔助理,你说这庙里供的是什么?”
他连忙用与内心活动截然不同的欢快语气回答:“这庙是和尚修的,以前大概供着哪位菩萨吧。”
帅宁又问:“菩萨里有和财神爷职位相等的吗?”
见她若有所思,崔明智谨慎科普:“佛教讲究清心寡欲,没听说有管财运的。”
帅宁呵呵两声,又现出特有的嘲讽腔调。
“是吗?那正好在这儿添一个了。”
听口气竟把自己当成了如来佛祖,能任意册立菩萨。
崔明智从小跟着奶奶烧香,算半个善男,暗地里怨她脑残加荒唐,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显然嫌自己命太好了。
众人在山上吃了糕点干粮准备返回县城。
叶茹薇想趁便回家探望父母,向帅宁请了假。崔明智和她相处大半日,未了的余情添油加醋愈加浓烈,一刻都舍不得分离。
他神魂不属,表情脱离掌控,帅宁一抬眼皮就瞧见了,返程前悄悄戏谑:“你也想去看看你那过期的岳父母?”
崔明智顿成含羞草,怂头怂脑求饶:“您别取笑我。”
帅宁摆出有钱人的高姿态,半真半嘲道:“一看就知道你俩藕断丝连,刚才在车上眉来眼去我都瞧见了。”
她自我主义严重,行事随性,即刻叫来叶茹薇,吩咐她:“叶工,你单独行动不安全,我让崔助理陪你,待会儿你们一块儿回鹊州。”
叶茹薇不经意地瞟了瞟崔明智,柔顺地提出邀请:“谢谢宁总。都中午了,要不先去我家吃顿便饭吧。”
下属一番好意,不去也该婉拒才合教养,帅宁却嗤之以鼻:“算了吧,我可不想吃猪食。”
这句话随意得像呼吸,是骨子里的狗眼看人低,崔明智怒火中烧,燃尽数秒前刚生发的感激,等帅宁转身便冲着她的背影无声唾弃,又匆忙安慰受辱者:“薇薇,她那人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叶茹薇静如平湖,反过来含笑提醒:“你以后可别在宁总跟前搞这种小动作,被发现了多尴尬。”
崔明智回想这举动确系小丑行径,脸上覆了两叶猪肝,羞赧辩解:“我、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嚣张德行,太欺负人了。”
叶茹薇看得很开,说那是老板的习惯,崔明智反对:“习惯也分好坏,对人得有起码的尊重啊,她老爸和哥哥们也没这么无礼。”
“我们是她的下属,她没必要处处对我们礼貌。我倒觉得宁总很不错,待人该有的尊重都有了。”
她突发奇论,崔明智忙诧异求解,叶茹薇说:“宁总刚到公司不久就把花果岭项目组里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的名姓全记住了,从没叫错一个,说明她对员工很上心。董事长和明总烨总修养是好,对谁都客客气气,可我进公司两年明总才分清我是谁,说明在他看来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仔,跟贴标签的机器人差不多,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宁总的做派。”
崔明智认为叶茹薇只是在用宽宏大量的美德规劝他,不敢苟同这一见解。但不管怎么说帅宁这次仍有恩于他,若非她下令,他根本没机会再进叶家的门。
叶父生病前,家里靠着叶茹薇的努力翻修了老屋,三层洋气小楼傲然矗立在一堆陋屋破宅间,昭示这家长女的孝心与才干。
崔明智知道前女友一直是家中的顶梁柱,父母的主心骨,被寄予厚望和最美好的祝愿。他狠心甩了她,哪有面目再见其家人?
越想越惶恐,半路打起退堂鼓,叶茹薇安慰:“我爸刚出院,受不得刺激,我还没跟家里说我们的事,正想请你配合,宽宽他们的心。”
崔明智脸上刷了层辣椒油,又被架在火上呲呲地烤,惭愧道:“都是我不好……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话已出口才发现这说法虚伪无赖且颇有占便宜的意思,他的脖子弯成垂杨柳,不敢正视对方。
叶茹薇比他得体一百倍,笑微微道:“你像从前那样陪我爸妈聊聊天吧,宁总还在鹊州等我们,吃了晚饭就得赶回去,待不了多久的。”
“……好。”
叶家双亲正在家编草席,两个放暑假的弟弟也参与其中,见编好的草席已垒到半人高,叶茹薇埋怨父亲不该过度操劳。
叶父一个劲儿说没事,叶母也说他成天闲着精神不振,干点活儿更有利于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