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儿……懿儿还差得远呢!”佟懿儿自有了胤禛以后,越来越知道母亲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想起胤礽自幼失恃,佟懿儿总觉得自己应该为故去的表姐尼楚贺做些什么才是。想起尼楚贺的音容笑貌,又想随着辚辚车马声,尼楚贺的墓地也越来越近了,佟懿儿不免一阵伤感,靠在康熙肩上轻声道,“懿儿但求无愧于心,一定尽力而为……”
“做娘的人,倒是越来越谦虚了----从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小表妹,朕还真有些怀念呢!”康熙轻轻扶住佟懿儿的耳朵低头吻了吻她的鼻梁,“不过也是……人终究还是要长大的,现在这样朕也很喜欢。”
佟懿儿只觉得遇到这样一个长情的皇帝实在是太难得了。二十年过去,佟懿儿已经完全无法把曾经在历史文献中读到的那个康熙和眼前这个男子联系到一块儿----难道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她开始有一点期待未知的未来了。
大概是康熙非常迫切地希望将三藩彻底平定的消息告诉长眠于地下二十年的父亲,因此这一路康熙几乎没有停歇,次日便领着胤礽在孝陵顺治皇帝的牌位前当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宣读了云南大捷的喜报。为了考察胤礽的国语功夫,康熙特意让他站在众人跟前用满文朗诵,康熙自己则读了汉文。听着一满一汉的诵读,众人想起这八年来的种种经历无不感泣,不少人甚至掏出帕子拭泪。
“额涅,那三个在南方作乱的坏家伙已经被汗阿玛制服了对吗?”回到行营,静默许久的胤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听太子哥哥说,他们在南方横征暴敛,让好多老百姓流离失所,现在他们都可以回家了?”
“嗯,他们可以回家了。”吴三桂起兵的时候,胤禛还没有出生,吴三桂死讯传来时,他还在佟懿儿的肚子里。四岁的胤禛对这场艰难的战争没有太深刻的记忆,佟懿儿也不希望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承受太多他不应承受的苦难。因此她只是莞尔一笑,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汗阿玛是不是好厉害,带着咱们度过一大难关呢!”
“汗阿玛是天下第一巴图鲁,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的!”小孩子崇拜自己的父亲本身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胤禛的阿玛还是皇帝,在小孩子眼中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哟,谁在那里说朕是‘第一巴图鲁’啊?”随着一阵打帘子的声音,换下朝服,穿了一身藏青色团龙暗纹常服袄的康熙背着手笑语盈盈地进来。
“汗阿玛!”四岁的小孩子是没有太强的规矩意识的,见康熙进来,胤禛第一时间便扑进康熙怀里,他知道只要做了这个动作,父亲就会一把将自己抱起来。
“阿玛不是第一巴图鲁,以前有个叫鳌拜的,他才是咱们公认的满洲第一巴图鲁呢!”康熙抱起胤禛走到佟懿儿跟前,冲她做了个鬼脸,“不信你问你额涅。”
“结果你用几个少年布库,把这个膀大腰圆的巴图鲁打得满地找牙呢!”佟懿儿心领神会,跟康熙一唱一和起来。
“那这个巴图鲁就是假的!”听佟懿儿这么一说,胤禛咧嘴笑道,“有勇无谋,算不得好汉!”
不知道为什么,佟懿儿忽然想起那句流行了很久的“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的朱批来,此时此刻胤禛说话的口气就与那句“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画风类似。想到这里,佟懿儿不禁捂嘴偷笑。
“那你说说,怎么样叫做‘好汉’啊?”康熙偷瞄了佟懿儿一眼,料想这充满江湖气的词汇定是佟懿儿教的无疑了。
“唔……孩儿喜欢《水浒传》里武松那样的好汉,为民除害,与老虎搏斗。”果不其然,佟懿儿忘了“老不读三国,少不读水浒”的俗话,把水浒故事当做睡前故事讲给胤禛听了。
“朕这一路上听说,米峪口时有老虎出没伤害百姓,朕倒有意明日在米峪口南山放围,为民除害呢!”康熙抱着胤禛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将胤禛搁在膝头道,“你说好不好啊?”
“汗阿玛要做武松吗?汗阿玛万岁!”胤禛在那厢听得手舞足蹈,佟懿儿却觉得不可思议,一时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总不至于因为胤禛一句喜欢武松的童言无忌,康熙就一时起意去‘打虎’罢?
“您真不是诓胤禛玩的么?”夜里同床而卧,看着康熙一脸自得的表情,佟懿儿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撩了撩他下巴上的胡须道,“这种事让曹侍卫他们代劳就是了,万一那山里的老虎凶猛,伤了您可不好----”
“朕从前在南苑又不是没猎过老虎,你怕什么?”康熙将佟懿儿搂得更紧了些,“朕才不是为了在胤禛跟前逞强呢!骑射是咱们满洲的立国之本,有机会当然要给咱们的八旗子弟做个榜样。”
佟懿儿这才明白康熙原是想借此机会来场“爱国主义教育”,不禁佩服自己的男人真是脑洞大开,“懿儿知道了……您早点歇着罢,祝您明日凯旋。”
“明日你带着两个阿哥在山下等消息便是,阿哥们都太小了,他们去了倒是不安全。”康熙踏踏实实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鼻息声。佟懿儿见他这般自信,自己倒有些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