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过来。
她抬起头,眯起眼。
这个人一袭洁白的裙,相似的脸,美丽的发,站在她的面前,甜甜的对着她笑。
这个人声音欢欣地喊她:“芩,我终于找到你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亲切地叫她,手里捧着刚出炉的面包,她咬了一口,抬头冷冷地问:“你是谁?”
这人笑着,兴冲冲地上前,对她说:“我叫江瞬,芩,我是你的姐姐。”
姐姐?
努力抑止住崩溃的情绪,她转身,眼里闪过一抹触目惊心的恨意。
“滚!”
这人没有说话,她却在睫毛颤动之后泪流满面。
这人只是安静的坐到她的身边,用纸巾轻轻的拭去她脸颊的泪痕。
她说:“芩,我们回家。”
回家?
她突然笑了,很张扬很放肆的笑,连头发都桀骜的恣意生长。
她的眼瞳发红,像一团火一样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通通融化。
她美丽的眼睛剔透澄澈,她看着这人,撕心裂肺地吼叫。
“那个家不是早就把我抛弃了!”
“……”
时间砌成的记忆之墙,在轮回中泛了黄,斑驳的一片片脱落,却总不能一声坍塌,悄然消失,它像暗夜潜行的精灵,在人最脆弱的瞬间乘虚而入。
她叫江芩,住在福利院。
是福利院,不是孤儿院,她不是孤儿,但她却在福利院里生活了十年。
十年,多少个日夜,小小的自己一个人在孤单寒冷里自生自灭。
她永远记得十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那个她叫妈妈的女人把她带到福利院的门前,她哭着给自己跪下,她说她也不想这样,她说她没有办法,她说她没有能力养活两个女儿,只能舍弃一个。
而她,就是被舍弃的那个。
因为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因为她从来就不爱哭,因为她一向乖巧听话。
没想到,就是这些小小的原因,把她推向了绝望。
既然当初已经狠心抛弃,如今,又何必假装亲切。
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尖锐的刀尖狠狠地插上她的心脏,割裂,搅动,血迹像鲜花一样绽开,美得夺目,美得绚烂……
抬头再看捅她的那个人,是她最亲也是最爱的人……
最悲惨的事不是从未拥有过美好。
最悲惨的事是她尝到了甜蜜,并沉溺了一场,她以为这花开能永不荼靡,只是一个转身过后,一切美好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浓烈的感情是假的,亲情是假的,家人也是假的,除了自己,都是假的。
这样极速成长,这样窒息的绝望,你说要我好好承受吗?你说要我笑着说没事吗?你还让我对你们笑颜以对吗?
从来不是圣人,做不了那么完美。
谁天生如雕塑般冷漠,她如今变得这般无情无义,又到底是谁的杰作?
这人安静地看她哭着,然后将她揽入怀,手臂收紧,拥得她痛楚起来。
“芩,妈妈……她去世了,她死前,一直惦着你,她说她对不起你……”
听着这人的话,心里的痛丝毫未缓,还越发翻涌起来。
她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抖着,挣扎着,惊骇着,手紧紧抓的袖子,难以抑制的痛哭。
这人轻轻地跟她说:“芩,跟我回家吧。”
“……”
“……”
她说:“江瞬,我应该恨你的,当年,那个女人选择了你,不要了我。”
这人又说:“对不起,芩,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什么都可以?”
“嗯,你是我的妹妹,你要的,姐姐都会给你。”
沉默了半天。
她咬紧嘴唇,眼里渗出血腥。
“我要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一切,我不做可怜的江芩,我要做一直幸福的江瞬。”
片刻,这人抱着她笑着应道:“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江瞬,我是江芩,你没有被抛弃,被抛弃的人是我。”
你是我,我是你,拉起的手,十指交扣,我们是双生花。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屋子里很安静,窗外乌云遮盖,气氛有些压抑。
江芩牵着她的手,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她说:“瞬,他是小息,是妈妈再婚以后生下的,他也是你的家人。”
江瞬看着面前粉嫩可爱的小男孩,目光还是那么的灰淡,面无表情。
小男孩好像有些怕她,怯怯地眼神,不敢看她一眼,跑过去一把抱住江芩的腿,瞥了一眼,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她是谁?”
江芩笑着说:“她也是小息的姐姐,以后这个姐姐也会保护小息,陪着小息。”
小息抬起头,红彤彤的脸,大眼睛眨啊眨:“姐姐,她叫什么名字?”
“江瞬,她叫江瞬。”
“呃?”
“小息,去叫姐姐。”
小息小心地走过去,抬起头,笑盈盈地叫她:“姐姐!”
“……姐姐……姐姐……”江瞬站在那里,嘴里无意识的重复这两个字,她的唇侧浮出一抹飘渺凄凉的微笑,蓦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