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歇说:“不是我不想忘,是忘不掉。我不会和我自己过不去,为什么还要为了你再委屈我自己?”他说:“不要随便踩线。我手里还有小时候生病的一切收据和证明,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去告你。但是我给你还有我生母保留脸面,你们两个也都体面一点。好吗?”他对肖谷使了个眼色,然后肖谷笑嘻嘻的搂着他往原路走,我静候着他们两个离开,然后去看那边的三叔,他像个孩子一样被三婶安慰着,三婶说:“不急,不急,他现在还小,你不要着急,等他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等他长大了,他会知道什么?
郑雨歇很清醒,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清醒的多,他为什么要为了你们这些人去委曲求全呢?
郑雨歇已经得出了最后的答案,他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回头。
莫名的无奈。
刚要离开,三叔那边就有人靠近,居然是柳予安。
他彬彬有礼,气韵高雅,微微颔首浅笑道:“抱歉,郑先生,您能和我聊聊吗?”
脚下如同生了树根,我没有走,而是躲在角落里看到这场刀光剑影。
三叔恢复了对付外人的表情,昂起气势后,正面对着柳予安,输人不输阵?这难道就是生父和养父的对决吗?
“刚刚听到他和您说的话,再看到您的反应,我想可能郑先生还是没有明白那孩子的意思。”
“他恨我,我知道。”
柳予安却摇头,说:“他不恨你,他曾经恨过你,可是现在……我不觉得那孩子还恨你。”
“他既然不恨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给你补偿的机会?为什么不原谅你?”柳予安截断了三叔的话,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那孩子是很爱你们的,他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他,逼他叫我做干爹,他死都不肯,他说他自己有爸爸,才不要别的爸爸。”一声叹息:“可是后来我叫他叫我老爹,他居然同意了,拿到监护权之后,我开玩笑一样咬了他一口,他就笑着改了称呼。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三叔没有说话,柳予安平静玩笑:“说明,他是个一根筋的死心眼。”
“那孩子认定的事情就拼尽全力去争取。从前在我那里练琴,我说他程度不够不能拉某个曲子,他表面上同意,尊重我的意见。扭头就自己去找资料,找视频,像是反击我的判定一样证明他可以,而且还出人意料的拉的好。他不是那种会在表面上和你打对抗的孩子,谋定而后动,我的儿子自小就知道隐藏情绪和实力。他很清醒。”
三叔对童年的郑雨歇没有什么了解,他大概知道的也就只有郑雨歇是安静的,这一点!
所以,他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好,所以回头去找郑雨歇奢求他的原谅。
“柳先生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一点关于那小子小时候的事情,让你对他多一点了解,然后再好好想想,他到底会不会原谅你,会不会给你补偿的机会。”
“他既然不恨我,也能理解我的苦衷,那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原谅?”
像是察觉到三叔的真面目,柳予安的眸色变的冰冷,微微耸肩,故作无奈:“因为我儿子是个死心眼啊,从他开始叫我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没有你这个爸爸了。他不恨你,也不爱你,把你当做陌生人,这是他得出的答案。郑先生难道以为我儿子是因为恨你才和你保持距离的吗?因为恨你?才把你当做陌生人的?”
“难道不是吗?他如果不恨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三叔有些失控。
“他说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柳予安说出问题的关键点:“那个孩子曾经和我说过,你和他的生母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所以,在他的认知里面,他和你做陌生人并不是报复,只是成全你而已。”
三叔沉默了,他愕然的盯着柳予安,像是在询问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不爱郑雨歇吗?
平静的语气之中带着轻易可察觉的尖锐,郑雨歇和我说过柳予安是个具有攻击性的危险人物,我听到那位养父说:“他和我说,反正你们也不爱他,结婚也好离婚也好,他从来都不是你们考虑的范畴,那他不耽误你们两个,就放你们两个离开,让你们自己去追求幸福。那小子和我说他觉得他做的很好,他用一本房产证的出现换了两个幸福的家庭。即使父母不曾爱过他,他还是努力、拼尽全力的争取过你们的爱,可惜这个世上就是有争取不来的东西。但是他不后悔,至少他认真的尊重自己,为了自己的幻想争取过。”
柳予安舔着嘴唇,眼眶有些发红,掩饰哽咽的轻咳了两声:“当你们两个都获得圆满的家庭,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这是他最后可以为你们做的一件事,是他爱你们两个的方式,郑雨歇说,自己的父母都已经赢了,赢得很漂亮。”
是仇视和恨意,柳予安的厌恶之意如同飞洒的雨滴,毫不留情的倾盆而下:“然后他!从我和姚老爷子身边逃走,躲起来,躲了有一年多的时间,他上高一的时候我才把他找回来。我才敢去找他!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他这一年过得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