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防御之下,突厥想要入关,要么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下一城,要么就以人海战术多处进攻,让各处关隘都疲于抵挡而无法相互支援,但是突厥本身就不擅长攻城,又受困于生存条件人口不足,这两点都很难做到。此次突厥拉出八万军队已是倾尽了整个草原的力量,这点人数如果从外部强攻,连给斜阳关塞牙缝都不够。
每一个中原人都相信,只要守城的将领不要太过愚钝,西北边关是牢不可破的,可谁也想不到,这次斜阳关居然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突厥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擅长的是长途奔袭、机动作战,缺少大量的优良战马的中原军队天生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按照开国皇帝的设计,斜阳关一线的关隘后还有星罗散布的大小驻军点,就算突厥大军破关冲入,也会陷入口袋阵,到时候大雍的军队只要缓慢向内合围就可以将突入的军队慢慢绞杀。但是因为百年来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打破以斜阳关为首的防御线,所以后方的防御措施就慢慢地被怠慢了,同时也因为要维持这样一个庞大的军事防御的代价太过高昂,当国库感到负担沉重时,君主就有限选择了放弃这些看上去“暂时没有用处”的军事设置,就算是文玘也没有想过要去修葺。
而现在,一旦防线被撕开一个豁口,大雍的士兵想要再拦截住这群凶猛的野兽——那付出的就是十倍百倍的代价了!
突厥大军从斜阳关c-h-a入中原,在广袤的土地上四处突袭,他们就像是人身上的跳蚤,咬得人又痛又痒,明明知道跳蚤在哪里,但是拍打的速度永远追不上跳蚤的弹跳,令人无可奈何。
合贺里磨着牙道:“王,我去和他们说,如果他们再这样拖延,我们就要让八都儿强行攻城!”
□裸的威胁,但现在的突厥就是有这样的资本威胁。
面军侍卫考虑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去吧,我也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了。”
显然,突厥的威胁还是有效果的。合贺里的话通过官员传达上去之后,不到一天,就有人来通知他们晚上皇帝会在宫中为他们设宴,迎接草原的客人。
当晚的宫宴看上去和平时的宴会并无太多不同,大雍的文武官员们依然是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歌舞升平,谈笑风生,仿佛坐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威胁他们的突厥尖刀,而是前来进贡的蛮夷使臣。大雍的官员们绝口不提关于战争的任何事情,就算合贺里有意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导,也往往会被狡诈的文官们打断转向其他方向。
平阳同样出席了这场宫宴,她死死盯着合贺里,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容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合贺里早已被千刀万剐。
文玘坐在最高位上面色淡然地抿着酒,看着眼前的表演,偶尔会将目光投向突厥的使臣,但比起那个大胡子合贺里,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位佩戴面具的侍卫身上。
草原民族的人们素来有佩戴面具的习惯,特别是冲上战场的时候,他们觉得狰狞的面具能够让他们感受到长生天的神力,能够给予他们勇气和力量,也能够让敌人恐惧敬畏。事实证明,初上战场的汉人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乍一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冲向自己的确会萌生瞬间的惊惧和呆滞,倒霉催的可能就此丧命,但面具看多了也就审美疲劳了,有时候老兵油子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还会将面具捡回来,相互攀比谁捡的面具最丑恶,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这些都是以前薛璁对文玘说的,当做一种边关轶事,还曾带回几个被公认为最难看最吓人的面具给他玩,相比之下,文玘很想对眼前这个侍卫说:你面具太没创意了!
或许是文玘的腹诽让对方察觉了什么,面具侍卫转过头来。隔得太远了,文玘看不清那侍卫的眼睛是否会像蓝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他只知道两个的目光相撞了,莫名的,他觉得对方微笑了。
文玘冷冷地看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那名侍卫起身离座,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大殿门外。文玘想了想,随后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孟春的夜风还有些凉,墙角传来曲曲虫鸣,风过有树叶婆娑,大殿里的喧哗声在这宁静之中变得很遥远,明明应该很清晰,可是落在耳朵里却变得很模糊。
庭灯巧妙地隐藏在花草之间,让花园笼罩在一片黄晕的朦胧烛光下,没有白日阳光所带来的明媚,却比银白冷清的月光更加温柔。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或许是夜兰香,但过分浓郁的花香令文玘不太舒服地揉了揉鼻子,他在考虑是不是让人把这种香到令人晕眩的花给全部铲掉。
文玘看了一眼漫天繁星,当目光转向眼前时,他看到了那高大的身影立于幽暗之中,绰绰约约,却又清晰无比。
高大的侍卫同样看着他,星辰之光下,面具再也挡不住那双充满侵略气息的蓝眸,闪着如同宝石一样的光泽,锐利而深沉。
文玘定定地看着这双眼睛,片刻后,他慢慢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伸手摘下了这有也和没有一样的伪装。
“为什么藏着。”
文玘神色冷淡地发问,答案显而易见,但或许他只是需要一句话来打破眼前的沉默。而在他收回手之前,男人将他一把抱起,面具跌落在地,所有的质问都消失在粗重的深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薛璁ms领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