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去探望沈厌夜,却见沈厌夜靠在院子里的榕树下,仰面对着浓密的树冠,偶尔有一缕阳光透过枝叶,在他的脸上打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影。

“宗主?”她有些担心地问道,“您的眼睛还好吧?”

沈厌夜转过头来,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再次向她道了谢,却突兀地问道:“遗音前辈昨夜告诉我,与其拯救已经无药可救的自己,还不如拯救那些尚且能被拯救的人,这才是您不惜冒着触犯天条的风险,用法力干涉人间政事的原因。但是……”

说到这里,沈厌夜停下了话语,眉头微微蹙起。遗音琴灵昨夜悲伤的话语和雪魂剑灵那夹杂了滔天怨恨的怒吼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他,这让他甚至不敢想象其他兵灵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重渊临死前对他说,终有一日那些被他“解放”的兵灵们会恨他入骨。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似乎方法大错特错。既然他没能拯救那些兵灵,遗音琴灵又怎么能保证她拯救那些凡人的方法不会给那些凡人带来更大的痛苦呢?

他说出了他的疑问。遗音琴灵仔细地思考着他的问题,过了片刻,她才回答道:

“你看,这凡间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我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所以我用自己的法力对抗天灾。凡间有那些搜刮民脂的贪官污吏,百姓苦不堪言,我知道他们会希望我铲除这些人。凡间有贫寒的学子,请不起先生,买不起笔墨书卷,我便进谏陛下增加用在教书育人上的国库开支。我知道他们会感到开心的,而他们也的确因此感到开心,所以我认为我做了正确的事。”

沈厌夜颔首:“你了解他们的需求。”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满足了他们对富足安定的追求,将他们从贫困和颠沛流离中拯救出来,所以他们感到快乐。而我……没能满足你们对自由的追求。”

“这不是你的错……宗主。”遗音琴灵垂下眼睛,露出一丝苦笑,“你无法改变众人的观念而已。”

“众人的观念……”沈厌夜喃喃重复着她的话,“这真的是众人的观念吗?又或者这本身就是天道……我之所以被天道惩罚,就是因为我错将天道当作伦常,又错将自己一厢情愿的理想当作天道?”

“……!!!”

沈厌夜的语调很轻,话语就像是拂过湖面的微风,然而遗音琴灵却浑身打了激灵,登时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厌夜!与此同时,房门被猛然推开了,发出一声沉重的□□。院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一身红衣的莲瑕伫立在门口,目光中的惊诧不比遗音琴灵少!

莲瑕震惊地望着站在树下的黑衣男子,他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虽然遗音琴灵昨夜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莲瑕身为魔将,自己对天道亦是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是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居然能从沈厌夜的口中听到质疑天道的话!

莲瑕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很扭曲——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几千年没有尝过这种如遭五雷轰顶般的感觉了。他立刻联想到昨夜沈厌夜的表现,目光不由得暗了三分。这是沈厌夜的心劫,如果他自己无法想通,“论证”了“天地不仁”后,以他那种认真到钻牛角尖的性格,他一定会步上陆欺霜的后尘,成为堕仙的。莲瑕并不是对堕仙的身份有微词,但是放弃天君之位,受尽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永世不得为仙……他怎么能看着沈厌夜忍受这样的痛苦!

他也顾不得遗音琴灵还在场,立刻飞奔来沈厌夜的身边,然后将他扯进了屋里,把那还未将朝服换下的女官留在了房门外。莲瑕凝重地望着沈厌夜。过了很久,他才说道:

“你昨夜打坐之时,悟到了什么?又或者……看到了什么?”

“……我昨天夜里很是激动?”

“岂止是激动,你浑身是汗,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不会成为堕仙之类的话!”

他的话音有一丝颤抖。沈厌夜感谢他的关心,于是伸出手,轻轻覆上了莲瑕放在桌面的左手,将昨天发生在他灵台中的事情大致告诉了莲瑕。莲瑕听罢,内心的惊诧已经变成了惊恐——他带沈厌夜逛夜市,并不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所认为的“天道”其实是一个幻觉!!

“厌夜!我带你去体会凡世烟火,并不是为了让你觉得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被自己并非天道的理想蒙蔽了双眼!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想要拯救他们,就要理解他们!你一向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己推断出他们需要什么,然后就去为他们‘争取’那些你自己主观臆断推测出的他们可能缺少的东西!!”

情急之下,他也不顾的所谓的“天道只有自己体验才能真正领悟,别人耳提面命都是没用的”的思想了!他感到无比的惊恐,因为他发现沈厌夜之所以会有这种可能导致他堕仙的思想,竟然是来源于自己带他去凡间的夜市走了一遭!

果然,沈厌夜否定了莲瑕“灌输”给他的想法,继续坚持他自己的观点:

“我理解他们,他们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受了狭隘的歧视观点的期望下,因此他们想要的是自由,而他们想要出人头地、出将入相的想法则更加让我确信这个观点。只有爬向阶级结构的顶端,才可以拥有比阶级结构底端的人拥有更多的自由。莲瑕,我说的错了吗?”

“……”莲瑕未曾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想要获得自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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