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止痛喷雾和创口贴来看,已经是时过境迁、云淡风轻的模样。半晌他抬头仍然见到吴佑威眉头紧皱看着自己,便说,“你不去清洗一下伤口吗?回头上药啊。”
吴佑威怔了怔,看看旁边满桌的菜,“先吃饭吧?都七点多了,不饿吗?”
“你不是说怕伤口感染吗?”林珏奇怪,“先去洗澡吧,这种南风天菜一时半会儿凉不了。”
他想了想,应了一声就拿上衣服往浴室里走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林珏的确已经饥肠辘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殴打而伤到内里的缘故,他总觉得没什么胃口。自己坐在沙发上,撕开创口贴往手臂和腿上那些小伤口上贴,淤青的地方能够自己碰到的,就喷上止痛喷雾,腹部有更为严重的伤处,林珏迟疑了片刻,还是拿碘酒往上面抹,一时没有注意力道,痛得神经都要断掉。
诚如那帮人所说,他背是个保护壳,拜其所赐,他的背上并没有很严重的伤。
等到吴佑威洗澡出来,他自己都已经把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
吴佑威穿着刚才他给林珏而林珏没有穿的那件t恤,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努力往背上喷止痛喷雾的林珏,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坐到他身边把他身子扳过来,夺过他手里的喷雾,低沉着声音说,“干嘛不叫人帮忙?”
林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一时无语,干笑道,“也没什么。”
盯着他背上那片紫黑,在弓起身子时显出一根青涩的脊梁,吴佑威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液,稳住自己的心神,把喷雾喷在伤处上。
吴佑威不知道怎么形容林珏的背。
前些日子,客厅里刚刚换上了新的节能灯管,在稍稍有些发青的灯光下,林珏的背脊好像一条白练,莹莹发着光,晃得吴佑威眼前一片迷蒙。
他和林珏同桌两年,从高一第一天开始,到后来分班重组,他们机缘巧合一直坐在一起。吴佑威看得最多的是他埋首写字和看书的侧脸。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林珏的头发和颈项。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他的头发不够黑,更像是特意到理发店里面染过的栗色,却莫名地光亮和干爽,他颈项的线条让吴佑威想到了譬如天鹅一类优雅的动物,而锐利的肩线和竹节似的脊柱同样令他目不转睛……
吴佑威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忍不住把手放到了他背上紫黑的地方,想到他的痛,心里也跟着痛起来。
“怎么了?”许久不见吴佑威说话,林珏以为自己背上的伤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奇怪地转过头来,却对上了吴佑威泛着水光的眼睛。
几乎是弹开,林珏转身坐到了沙发角落里,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吴佑威。
吴佑威喉咙发紧,半天才着力地张开嘴巴,声音是沙哑的,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林珏。”
林珏知道对方的模样所包含的意味到底是什么,脑海中除了意外和恐惧,还有一种难以言尽的羞耻,他迅速起身往浴室里面走。
“林珏,林珏你听我说!”吴佑威猛地站起来,扯到身上的伤口,脸色白了白,却顾不上许多,一把拉住他。
林珏想也没想就把他给挣开了,伸手往浴室门背后一捞,把已经脏兮兮的校服衬衫披在身上,急寥寥地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客厅里走,收拾自己的书。
吴佑威这时慌乱至极,连忙去房间又拿了件干净衣服,撇去了刚才的心思,“你换这件衣服吧,刚上了药,还穿脏的不好。”
“不用了,谢谢。”林珏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好不容易把书全部都捡进没有办法拉上拉,走到门口去换鞋。
“林珏,我、我没有别的想法……”吴佑威手足无措,回头又撩起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拿过来,“你回家还要上药的,这些药拿走吧。”
林珏穿好鞋开门,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了,谢谢。”
“林珏!”他上前一步拉住了门。
林珏没能把门关上,终于抬眼看他,最后一次说,“不用了,谢谢!”说着,他松开手,连门都不关就跑下楼去。
吴佑威想要去追他,但是他最后看他的那一眼,让他动弹不得。林珏的眼神近乎恐惧和惊骇,就好像他是什么怪物或者野兽一样。
到底……同性恋就是要被歧视和远离的种群吗?
吴佑威心乱如麻,在玄关呆站了许久。
那道没有关上的门因为忽然起的风而重重关上,把楼道里那片昏黄的灯光挡在了外面,只留下一室的冷白。
林珏离开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急匆匆地跑出校门,正在门卫室听广播的门卫也没注意。
他回到店门口,打开拉门上开的那个小门,手都还是哆嗦的。
留下来的汗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疼痛,或者仅仅是因为心里发虚,他抱着书,胳膊都还在发抖。
此时正是新闻联播接近尾声的时候,周围的住户也都还在茶余饭后,路上没什么人。
林珏甚至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两年,将近两年,他居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同桌是个同性恋。他不恐同,他根本没有资格恐同,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
他害怕的是:听说同性恋天生身上就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气息,会自然而然地招来同类和被同类发现。所以,是不是吴佑威也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了呢?
完了。这是他唯一一个想法——完了。
好不容易把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