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小丫鬟的头便被赏了一巴掌,她捂着头抬起来,便看到彩霞凶神恶煞地站在自己身后。

“小蹄子,不好好做事跑这里偷懒,要是再有下次,定将你拧出府。”

小丫鬟唯唯诺诺跑开了,彩霞揉着方才施力的手,眼睛阴狠地看向房内,不过是一对可笑的傻子,有什么可羡慕的?

房外发生的事,里头的人浑然不知,待天意两人用完膳,下人撤下饭菜时,天色已经暗了。天意感觉今日在皇宫里出了一身汗,浑身不舒服,便早早地去沐浴。

等她拿着布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正好一眼看到那道清隽的身影安然坐在椅子上,在火红烛火的映衬下,盈白的皮肤看上去竟然比女子还要细腻柔滑,水润的唇瓣抿着,带着若有若无的光泽,墨发高高束起,紫衣翩跹,一幕美人图跃然在眼前。

天意想起好友曾说过一句话,有人人天生就是一道风景,不过身在何处,都会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那时候她还在笑话好友说得太夸张了,但是却没曾想到她会在异世里亲眼验证这句话。

季初色的目光一直落在“啪啪”作响的烛火上,直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疑惑转头,便看到一长发披肩的天意站在离他一臂处,他有点不解,不明白日又白又红的天意,怎么一转眼就变得白白嫩嫩,就像剥了皮的鸡蛋,让他很想咬一口,看能不能看见里面的蛋黄。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着,直到明月领着婢女又抬进一桶热水进屋,季初色才移开在天意身上的视线,起身去沐浴。

明月带着侍婢退下,顺手关上了门,天意随手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肩上,然后打开窗子,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冲淡了房内淡淡的热意,天意坐在窗前,眼里是侍砚侍墨正和明月那几个丫鬟在屋檐下一起说笑,耳里则听着屋内“哗啦啦”的水声,天意抚了抚胸前的长发,心里没由来感到一丝宁静。

不知坐了多久,耳边已经没有了水声,而是换成窸窸窣窣地穿衣声,天意心知他已经洗好了。

果然季初色穿着一纯白色的里衣,带子松松地绑在腰上,撩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天意不经意瞥了他一眼,接着要转过头继续看风景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又立刻转了过来,季初色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也没有要将它擦干的打算,秋寒露重,他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着凉吗?

听到里面的响动,明月又带着丫鬟进来将水桶带了出去,天意原想着这稳重的大丫鬟应该会照顾好季初色,替他将头发擦干,但是没曾想到明月只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一声两位主子早点歇息便退出了屋子。

天意怔然,难不成就这样任由他将头发自然风干?

只是天意忘了,季初色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却不喜别人近他的身,所以明月等人就算忧心他的身子,也别无他法。

眼见那从长发滚落的水珠将他刚换好的里衣打湿,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天意觉得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起身走近他身旁,拿起搁在案上的干净棉布,一手托起他的长发,一手用棉布将他的头发包住,然后轻柔地来回擦着。

季初色原是身子一僵,搁在膝上的双手倏尔弓起,欲要抬手将靠近他的人推开,但是头顶传来温柔的擦拭,除了棉布碰触他的头部,很小心地没有让她的手指碰到他的头皮,感受到擦拭之人的小心翼翼,季初色这才放松了身子,双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正在感叹美人头发又黑又亮时的天意,根本不知道刚才她差点就要被人嫌弃推开。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一站一坐,身影相交,好像依靠在一起,紧密不可分。

天意帮他擦拭完长发,将手中的布搁置在案上,打量长发稀松,不再带着湿意,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屋外隐隐响起接二连三关门的声音,季初色动了动耳朵,已经到了上床歇息的时辰,他没有看天意一眼,自顾自走到床边,一坐一躺,整个人便裹在暖和的棉被里。

天意摇摇头,喜欢安静,喜欢干净,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别人碰触,按时吃饭,按时上床睡觉,不吵不闹,很乖巧,就是经常发呆,古往今来再也找不到这样痴傻得让人忍不住怜爱的人!

见季初色又一人霸占了整张床,天意心里两个小人激烈争吵着。

“不用管他,赶紧上床歇息!”

“不行,你跟他不熟,万一他将你踢下床怎么办?”

两个小人争论不休,天意无语地拍了拍头,将这番争论压了下去,旋而转身又朝昨夜那张卧榻走去。

看在今日他挺身而出,她让他再享受一夜独自入睡的权利吧!

她认命地躺上卧榻,辗转反侧,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等到烛火燃过半截,她才勉强睡去。

可是刚入睡,她就被一个噩梦惊醒,整个人心烦意乱,最终她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曲着腿抱在胸前,抬起一只手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她苦笑,估计今日在皇宫内的死里逃生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回想来到东临国第一天起,便不断在生死间徘徊,前有狼后有虎,每天只能提心吊胆地应对着,她有时会问自己,若是她不再扮演傻子,面对的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天地?

眼睛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转向床上的人,烛火晕黄,倾洒在他身上,像是一个神圣的光圈将他笼罩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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