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顿时一愣,就见那人回过了头,一双眼睛如一潭湖水,深沉端庄似淡天琉璃。沈星河被那双眼睛看着,顿时想起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你。”
沈星河呆呆开口:“那日,瑶池,你站在桥上,我躺在舟中……”
男子闻言微微笑了,沈星河顿时停了话语,咽了口口水,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小仙谢虞,拜见殿下。”
“谢虞?”沈星河立刻接道:“蓬莱少主谢虞?”
“正是在下。”谢虞头颅微点:“此行随大人拜访故友来往人间,殿下也是如此?”
我是偷溜下来的。沈星河默默在心里开口,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我是来帮许芜买,买这个,糖人。”沈星河脑子一转,迅速出卖了自己的好友。
谢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神情似乎有些异样。
沈星河正疑惑,突然余光扫到了自己的右手,那里正握着一个糖人,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之前沈星河啃了一半。
瞄着不成人形的某糖人,又想想刚刚自己说的话,沈星河头一次想给自己一巴掌,来问问自己为什么突然傻成这样,但是好在他向来宽于待己,在尴尬了四分之一柱香还没到的时间,沈星河就完全忘记这个问题了,他一口把剩下的糖人吃完,笑得傻乎乎的冲人扬起脑袋:“他乡遇故知,谢虞少主,我,请你吃东西吧?”
谢虞想了想,点点头。沈星河高兴了,一把扔了糖人,手腕却意外的被勒了一下。他疑惑的顺眼看去,发现那根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弯弯绕绕,十分凌乱的缠上了谢虞的手腕。
“怎么了?”谢虞见他神色,疑惑出声询问。
沈星河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他垂下头去,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一只手指了指手腕红线。
谢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瞧见那一团乱得人头皮发麻的红线,他眉头皱了皱:
“这是?”
“啊这个,这是刚刚,我遇见一个人给的红线。他说这是月老红线,可以找到自己的姻缘。”沈星河有意骗他:“姻缘天定不可改,我——”
“这红线下了遮人眼目的法术,并不是月老红线,殿下莫被骗了。”谢虞开口,阻止了沈星河的胡言乱语:“夜色已深,小仙另有他事,殿下,小仙告辞。”说完,他趁人不注意立即施法,红线应声断开,谢虞拱手一礼,便提步走远了。
被戳穿了的沈星河半天没说话,他挠挠自己的脑袋,一个人站在原地,眼光追随着谢虞的背影,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自己手腕,忽然想起那骗钱道人的话语:
...姻缘之人定是人中龙凤姿色倾城。
他脑海里浮现出谢虞的影子,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果真人中龙凤,不止姿色倾城,已是惊鸿一面,偏生乱了心门。
嘴角还留着糖人的丝丝甜意,沈星河啧啧两声,悄然消失在原地。
仙历两千四百年,沈星河因私下凡间,被罚闭关十年。
仙历两千四百一十五年,魔军犯境屡起争端,沈星河挂帅前往战场,两军交战数十年,各有成败。仙历两千四百三十年,魔君出世,仙界蓬莱之主率兵增援,与魔君同归于尽于断骨山,同年,谢虞沈星河合力大败魔族。
无数回忆猛地涌入沈星河的脑海,他头痛欲裂,直接摔倒在了原地,作画的“沈星河”毫无所觉,依旧在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书画。沈星河无助地躺在地上,渐渐觉得浑身冰凉,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殿下,殿下。”
有人在叫他。
沈星河想到。
“殿下,殿下……殿下。”
谁会叫他殿下?沈星河皱眉。貌似有很多人。那是谁在叫他?一个人影闪入他的脑中。
沈星河猛地睁开了双眼。
星夜漫天,萤火点点,蝉声阵阵,微风渐起。
谢虞手执一盏明灯,如星的眼眸正静静的望着自己。
“谢虞……?”
“是我。”谢虞笑了一下:“殿下,您怎么在地上睡着了?”
沈星河眨下眼睛,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有些讶异的问道:“我在这里睡着了?”
“不然呢?”谢虞走到他的身边,靠在树边坐了下来,将纸灯放在一旁,柔和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他在沈星河的注视下突然转过了头,莞尔一笑。
沈星河不自觉的心颤了一下,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收紧,慢慢转过身去不看谢虞。他发现谢虞这个人总有一种本事,每次见到他,自己总会有种不太正常的愉悦,兴奋,就像,就像寻宝的孩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颗举世明珠般,觉得它太好,觉得自己太不好。
可是下一刻,只要那个人在稍微动作一下,比如对着他笑笑,亦或者看着他说句天色真好,沈星河百转千回的思绪就能瞬间停止。全部的心神全部集中起来,心在悄悄的发抖,呼吸会变得很轻,平日别人说一句他回三句的嘴巴也好像被人缝住了一般,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
夜色茫茫,凉风阵阵。
沈星河悄悄转头,见到谢虞近在咫尺的脸庞,他想了半天,终于吸了一口气,偷偷伸出手,搭在了谢虞的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