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散散心,一个人缩房间里,总会不自觉多想,情绪自然越发低落。
“哥哥总是这个样子,从来没个正经。”林黛玉捏着帕子帮他剥瓜子,轻轻把白白胖胖的瓜子瓤放在素净的白瓷果盘上,“如今诺大一个林家压在哥哥肩膀上,上上下下百口人千把事都凭着哥哥一个人拿主意,哥哥也当正视这些呢,日后千万不可再如此轻狂。”
“嘿,真巧,这话大管家也跟我说过。”林璐丢了一个瓜子瓤进了嘴里,“我明白我都明白,放心吧,你哥哥是谁,空手吃遍五湖四海,一曲高歌任逍遥,怎么也不会叫我妹妹让人欺负了去。”
这人说话从来不靠谱,脸皮比天还厚,林黛玉仍然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她是幼妹,仗着平日跟兄长关系好,适时提醒一句就够了,说多了反而不美,因此对这个话题轻轻放过,转而问道:“子毓呢?”
林璐,字公瑜,林琳,字子毓。林黛玉跟着林如海学,对这个弟弟一直称呼字号。
“和尚?还能干什么,打坐呢。”林璐对着船舱门直翻白眼,“他今天跟吃了炸药似的,不好惹。”
“我都听木莲她们说了,明明是你又欺负人家。”林黛玉含笑嗔了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天天说子毓坏话,又是脾气差又是性子急,依我看,子毓脾气够好了,起码对你是没得说,换了旁人,早就受不了了。”
林璐唏嘘了一下,感叹道:“脾气好?你是没见过他在外面跟人打架的样子,要多狠有多狠,下手一点余地也没有。两柱香不到,十几个小混混,没一个还能站得起来,只剩半口气在地上挺尸。”
“还不是你惹了祸。”林黛玉把瓜子壳磕在桌子上。两个人胆大包天,小厮也不带,趁着过年溜出府,差点被街上赌鸡斗狗的流氓抓了去,她每每想来,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林璐嘿嘿贼笑着不说话,他扪心自问,林琳确实没有做过啥对不住他的事情,可是这并不妨碍林璐对林琳不怎么看得过眼。
他是半个道家弟子,讲究的是万法自然,无为而治,林琳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戾气,还透着一种难掩的对人命的淡漠,这一看就是天天提头在刀尖上走的人,跟林璐骨子里有点不对盘。
好说歹说,林璐终于成功拉着自家宝贝妹妹走出了闷热的船舱,一出门就看见林琳默默站在船头栏杆旁边注视着远方。
“咦,和尚怎么不打坐了?”外面风大,林璐侧头给妹妹拉了拉衣服,顺口问道。
林琳侧头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在投到林黛玉身上时却明显柔和了下来,嘴角扬起了些许浅淡笑痕:“姐姐今天好兴致。”
林璐的脸立刻黑了大半,他讨厌林琳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他老觉得这个臭小子对自己妹妹有那么一点意思。
这绝对不是林璐杞人忧天,还别说林如海在贾敏还未故去之前,真的动过这个心思,探花郎挺欣赏林琳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林琳从很小的时候就头角峥嵘,跟寻常人家的小孩儿不一样,一看就是个能成大事的材料。
“今天日头不错,哥哥担心我闷出病来,便带着我出来走走。子毓刚刚在想什么?”林黛玉实乃冰雪聪明之人,自然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敛去悲思,不着痕迹缓和着气氛。
“没什么,闲来无事,看着水面走神罢了。”林琳哼笑了一声,遥指茫茫江面,“此去京都,前路茫茫,实不知福祸。”
“瞎说什么,”林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们马上就见到外祖母舅舅他们的当口,你竟然说这种丧气话?”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璐感到万分愧疚,他对于中国四大名着实在没啥研究,勉强能够记起林黛玉这个名字出自哪部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毕竟不能够指望每一个国际惯犯都成为红学专家。否则的话,如今行事会方便很多。
此次去京城,是福是祸?林璐心里也拿不准,作为一个足够独立而成熟的灵魂,他其实也很明白,自家现在的情况着实不是很理想。
林家也是书香门第,累宦世家,百年传承至此,自然有些积蓄。林如海又简在帝心,累迁要职,林家家底确实不薄。
偏巧林家五代单传,子嗣单薄,宗族无人,别无旁枝,林如海贾敏夫妻双亡,留下一双儿女,尚且年幼,现在林家上上下下就如同被扒光了洗干净摊在别人砧板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拿着刀叉拿着筷子准备联手瓜分这块美味的大蛋糕。
若然不是情况实在不妙,林如海这样一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物,就冲着一句“同姓不婚,异姓不养”的古训,也不会在弥留之际生出过继林琳的念头。
其实林璐并没有多少担心,他天性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顶顶无法无天的人物,没有想不到也没有做不到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来招惹他,必然落得鸡毛鸭血、家宅不宁的地步。
不过自家现如今情况不妙,却是不争的事实。
三人说话间,乘坐的大船缓缓前行,原本宽阔无边的江面上隐隐出现了一小片裸露在外的岩石群。
林琳似有若无地冷笑了一下,一脚踢在角落里堆放的杂物上,一块一米有余的宽木板稳稳落在水面上,借着惯性飞快往前滑行。
林琳一把拉住林璐的衣领,双脚轻轻点地,鬼魅一般飞离船舷十几米的距离,他在半空中轻巧地调整着姿势,准确踩在围栏上,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