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贱,我要是没记错,这正是你们佛门子弟最爱宣扬的吧?再者,谁说我是让那两个弟兄给两个和尚偿命的?我是用他们俩的命,给你师父一人偿命,因为他们乱我寨规惹我生气了。至于你那个师兄,我可从来没说过不能让手下弟兄打死他。你刚刚也听见我的规矩了,四条里没有一条说不能打死个五大三粗的壮年和尚吧?是不是?我看你啊,八成是受了惊吓,心里头一乱,嘴里就跟着乱了。这样,我山上还有空房,腾出一间来让你住下,等你歇过劲儿来,咱俩再好好探讨什么贵贱高低谁对谁错吧~!”
第四章
念真被关进那所谓的“空房”了。
那根本就不能叫做“房”。
灰尘怕是积了寸把厚,墙角杂乱无章堆着些破木头烂竹筐,不见桌,不见床,甚至连光线都黯淡之极。抬头看,从一人多高的狭窄天窗外,能见到树木枝杈,但那窗子根本就是木栏钉成的,看上去格外结实,根本不可能逃走。
哈,逃走……
他居然还在想着逃走……
手腕绑着,屋里连个能蹬一脚踩一下的桌椅板凳都没有,更何况,就算有,他又怎么从那扇窗出去?就算他出去了,这是土匪的山头,他真能活着下山?
再说。
师父和师兄命丧于此,他扔下两人的尸身一逃了之,又以何颜面回法天寺?
他该用何等口吻告诉那些还在苦等的师兄弟们师父是如何被施以拳脚,师兄又是如何血染僧衣的?
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瞬息间,莫名浓重的悔恨和哀伤涌上喉头,念真靠在墙角,低着头,忍不住掉下泪来。
冯临川会埋葬被他亲手打死的弟兄,但两个素昧平生只是劫掠对象的和尚的尸首,怕是会被剥了僧袍之后随手扔进山涧吧。至于那佛门至宝金刚经……
土匪不会懂得那经文的价值,不会认得那上头名家的墨宝,十有八.九,那些经文会被当做废纸塞进炉灶而后化作青烟。
亏得他十年佛门清净修为,自以为刚刚参透了禅机,却落得如此下场。
世俗不肯放过他,让他眼见着死亡与破坏,却无能为力。
在幽暗的空屋子里,念真不记得自己熬了多久。他就记得眼看着日头偏西光线在墙上挪移,耳听着林间归鸟的振翅声从窗外掠过。然后,他忽然听见了脚步声,看见了门缝里闪过的人影。
莫非,这就是来要他命的了?
惊恐也好,绝望也罢,都让他呼吸困难,念真挣扎着站起身来,后背紧贴在土墙上。他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门被从外头落了锁,门开了,站在那儿的,是个有几分清瘦的男人。
个儿不算多高,挺白净的脸,整齐的头发,还有一副圆眼镜。
至此,念真才认出来,这是那个号称是军医出身的,寨子里的大夫。
“别害怕,我不会把你怎样。”笑了笑,和冯临川一样穿着马靴军裤白衬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我姓何,何敬山。大哥让我过来看看你的伤。”
念真没有言语,但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看,并不带有阴险的神色,想来应该没有杀意。略微放了点心,他定了定神,告诉对方自己没什么要紧。
“要紧与否,伤者自己有时并不了解。再说,你不让我诊察,回去了,大哥那一关,我就过不去。”
“说我没事就行了。”念真仍旧不想让那大夫靠近,但何敬山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脸上是淡然的笑,就像在安抚落入陷阱的羚羊。
“你是个出家人,应该比我们这些落草为寇的更懂得性命可贵,还是让我看看吧。”这么劝说着,何敬山回头冲着门口处略微抬高音量叫了一声,“晚荷,把药箱拿进来。”
应声而入的,是个女子。
念真格外的愣了一下。
他不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更不能想象这样的女人竟然会在土匪窝子里出现。
艳丽的脸,淡淡的妆,挽起的发髻,斜插的白玉簪。靛蓝的衣裙上是淡雅的青莲纹样,显然不曾缠过的脚踩着一双雅致的绣花鞋。
突然意识到自己竟违背出家人的教规,如此放肆打量一个女子,念真腾地红了脸,赶忙收回视线。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小和尚,亏你还是佛门弟子,怎么瞅见漂亮小媳妇儿,眼神和那些粗人如出一辙啊~?”女子边说,边吃吃笑起来,纤纤玉手提着药箱,放在何敬山脚边,“三哥,可有人惦记你结发的娇妻了,你都不管?”
“行了你。”无奈的笑着,何敬山推了推眼镜,看向仍旧满脸通红的念真,“你别介意,内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她只是拿你开心罢了,并无恶意。”
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垂着眼点了个头,念真下意识的去捏腕子上的佛珠,却只摸到了捆`绑的绳索。
“来,让我看看你的伤。”何敬山说着,提起药箱走到念真面前,“趁现在屋里还有亮光,要不待会儿天黑下来,油灯底下可就看不清楚了。”
“我确实不要紧。”仍旧想抵抗,却又觉得这姓何的大夫一脸斯文对他客客气气,太过抵抗不大合适,念真格外矛盾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儿,你不好意思啊?那成,我走就是了~”那掩着娇滴滴红唇笑个没完的女人说完,留了一句“三哥,那我先出去。”,便离开了屋子。
“行了,现在总可以了吧?你就别让我为难了,大哥的脾气你也见识了。”
再度提起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