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前,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他执起笔,写下几个不太工整的字:“告诉他们,现在开始。”
现在开始?非莫有些不解,对上少年清明中透着坚定的眼眸,顿时恍然:“您是指历练?”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他微有迟疑,遂压下劝阻的话,“属下这就去找圣长老他们。”
蓝清和很意外,其他人更意外。前族长死士们在一瞬的怔愣后,迅速地准备好,派人邀请净念去“鬼林”。
这是一场角逐,也是一场不见鲜血的战斗。
待净念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吃惊于他的装扮:一身改制的武士服,紧贴在身上;脚上穿着齐脚踝处看不出颜色的武士靴,其上束着护腿;腰上挂着一把短剑,背后还紧紧地绑着一个不大的包裹;双手绑了黑色的皮革,臂上套有护臂;头上戴着轻质盔帽,将头发全部裹在里面;脸庞上,还混合抹着古怪的草色与泥色——少年浑身散发着冰冷的肃杀之气,毫无感情的双眼隐含着嗜血的光芒。
前来接应的护卫使,内心的一丝质疑都消失无影,只看这少年一眼,就能感到一种压迫的气息,让人难以呼吸。
见众人都呆愣着,净念不经意地打量起这些人——被扫视的几人,只觉一阵战栗不由自主地由心底升起。
护卫使副统领苍衡——若新族长通过历练,他便是新任的统领——迈步走到净念面前,略一弯腰:“苍衡奉统领之命,请您且跟随吾等前往鬼林。”
净念冷淡地睨了眼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遂无声地迈出脚,大步走出了府邸。
……
索翰华比非莫预计的早了一天半抵达上关,待他知道净念前去历练后,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谢绝了蓝清和为他安排好的客房,直接住进了净念的房间。
是夜。
满月挂在树梢头,散出淡淡的清辉。
屋内,松油灯被夜风吹得微微起伏。索翰华坐在书桌后,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一张暗黄色的纸张,含笑凝睇着上面有些歪曲幼稚的字体。
“主上,”非莫悄声进屋,“那边传来消息,已有三十三人退出鬼林。”退出鬼林的死士,皆是被对手擒住制伏后,自动撤出角逐。
索翰华淡淡地嗯了声:三十三人吗?或许天明之际,便能够见到那个让他牵挂莫名的孩子吧!
☆、【三九】暮色晚 (3398字)
目标,七十公尺外。
这是第三十五个……
厚重的大叶植物盖着了身体,净念淡漠地望着无声越过枝丛的一道影子——他的眼睛复明不久,视力终归不是很好,若非清楚那边有人,是根本看不清夜色里刻意伪装过的人。但于他毫无影响,他向来习惯凭气息与声音判别环境与对手。
这场历练,僵持到第四天了,至明晚戌时,无论结果便告截止。前二十人,净念比较容易地制伏了他们,到后面,越往丛林深处,机关陷阱越多,路难走,对手也越来越强悍。
譬如此时,他只是瞄了一眼,那人似乎就察觉到甚么,极快地转身面朝这边,全身戒备,小心地避过新做好的陷阱,悄声而迅捷地朝这边靠近。净念没有慌张逃开:他是在等待,这一场较量,比的就是耐力与先机。他已经在此处蛰伏了小半个时辰,只等着对方一个细微的差错。
在离净念潜伏之处七尺之外,那个人停下了动作。密集的树枝遮挡着了所有的月光。黑的夜,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虫兽怪鸣,忽远忽近,偶尔这片林子会突然死寂下来,越添鬼魅的气息。
膝盖、手肘支撑了整个身体,净念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垂下眼,不需刻意去收敛气息——自前世至现今,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气息……或许,索翰华是例外。
那人小心地打量了附近的环境,矮下身,保持着随时搏击的姿态,刻意地压下本就轻浅的呼吸。
这夜,鬼林里无一丝风过。
净念垂着眼,凭超越人类极限的“听”觉探查着对手的动静,不错过对方一丝一毫的异动。
那人亦是耐心极佳,隐忍着,等待着。他们这种常年习惯野外训练的护卫使,直觉向来敏锐而精准……他刚才感觉到附近有人,那么定不会有错。他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这一场角逐,考验的何止是勇气与力量,还有耐心、体能与反应。
又是一刻钟过去。在这湿热阴暗的鬼林度过了四日,便是护卫使,也开始有些疲惫,但不能有一点的松懈。这位已到中年的护卫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注意力却专注十分,耳眼不敢错过一丝轻微的声音和动静。
咝……
忽地一道细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惊动了全神戒备的人——其实也只是一晃神的工夫,变故便发生了。
很多年以后,他在训导蓝苍族新一代的护卫使时,总爱回忆这一段往事,那个少年族长的英姿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记忆。他总记得,那不过是在心跳漏了一小拍的瞬间,便被少年逮着了机会,以疾迅的速度、刚猛的力道,将他按倒地上,几乎是同一时间,少年的短剑出鞘,刷地割断了他脖子下的帽带。
膝盖用力压在对手的腹部,净念一手按在对方的脖颈下,一手横握着短剑抵在他的喉部,淡漠地望着对方错愕的脸色。
“多谢……族长手下留情!”
甘愿认输。这位护卫使忍着腹部与胸腔里的难受,轻声道谢后,冲净念行了一个属于蓝苍族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