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摇摇头,反应过来后又赶紧点头,可怜兮兮地说:“疼。”
裴敬堂笑而不语。
裴迟宴又赶紧接下去说:“都是你的那个助理,她中午给我送的东西根本不能吃,我吃了一口不舒服就不吃了,下午胃疼得要命……”
他越说声音越轻,看裴敬堂的眼睛躲闪几下,乖乖地垂了下去。
“小报告倒是打得挺快。”
裴敬堂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见他不说话,就继续道:“你不喜欢就不送了。”
“我没有不喜欢……”裴迟宴很小声地回答,头都要埋进自己的脖子里了,“我只是想你来……”
“想我来?”
四周沉默寂静,裴迟宴久久没回话。
一个是少年怀春不愿吐露,一个是老练狐狸进退有度,谁先败下阵来,一目了然。
良久,裴迟宴终于重开了口:“裴敬堂。”
“嗯?”云淡风轻。
裴迟宴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一张因为羞涩而白里透红的脸,闯入裴敬堂的视线。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拼了命掩盖此刻的惊慌忐忑,接着狠下心把痴念一股脑全倾倒出来。
“我喜欢你。”
房间里电视还开着,播无聊的古装剧,病房外的走廊上人声吵嚷,都跟显得这里的沉默又紧张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裴迟宴执拗地看着裴敬堂,想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挖掘出一点什么,哪怕是海底深处最不可察的一丝震动也好。
但没有。就算是单纯的惊讶也没有。
裴敬堂坦然得让人绝望。
“这瓶打完了。”他起身,“我去叫护士来给你换。”
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眼泪从裴迟宴脸上滑落,砸在被子上。
针打完已是下午六点多,天已经黑下来。裴迟宴坐在副驾上,呆呆地看向窗外掠过的夜景。
裴敬堂开着车,接了几个电话。
“嗯,我走之前不是说推了吗?他还有意向的话再约个我有空的时间见吧。”
哦,陈助理说裴敬堂今晚有个合同要签。
听情况像是推了。
裴敬堂挂掉电话,车打了一个弯,说:“我让阿姨炖了瘦r_ou_粥,回去我陪你吃一点,好么?”
他还有什么理由说不?裴敬堂已经对他尽够了职责,还这么仁慈。
裴迟宴点点头,鼻子一酸,又差点流出眼泪。
回到家,阿姨已经把炖的烂烂的瘦r_ou_粥和鱼汤都端出来放好,见他们回来,关心了裴迟宴几句便走了。
裴敬堂坐在他旁边,给他盛粥、剃鱼r_ou_。
裴迟宴小口小口地吃,不敢看裴敬堂。其实心里已经悔得不能更彻底,只想时光倒流回到一个多小时前,先给自己两巴掌。
他觉得自己简直贱到骨子里,对养父怀有那种心思不说,还渴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想着想着,心就凉了。
裴敬堂把一碗汤里嫩的鱼r_ou_全给了他,等他喝完粥,又递过来一小碗浓白鱼汤,说:“喝了更暖些。”
裴迟宴仰头一口干掉,迅速站起来转身上楼。
因为脸上已经有泪了,不想让裴敬堂看见。
到医院时走的匆还扔在教室里,手机作业都在里面。他呆在房间没事干,打开电视在一堆碟里挑了几部电影看,没看完一部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一个梦,又是小时候的场景。魔窟披着孤儿院光鲜亮丽的外壳,悄悄构建隐蔽的炼狱。藏在铁门后的走廊、两侧钢铸铁封的房间、尽头那个肮脏恐怖的地下室。
他又变回小七,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比自己矮的孩子被人推入地下室。走廊忽然变成一潭泥水,无数只小手从泥里伸出来,要把他揪下去。
“你怎么还在这?你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去死——”
小孩凄厉的叫声几乎要撕破耳膜,小七疯狂地回跑,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竟是裴敬堂。
裴敬堂俯视他,笑得y-in冷森然,一字一顿地问:“你怎么那么贱?”
小七跌倒在地,身后跳出的白衣魔鬼扯住他的肩膀往后拽——
“裴迟宴?裴迟宴!你给我醒醒!”
这声急切的呼唤突然闯进梦境,像一把巨斧劈开洪荒,天地分明了,梦与现实被拉开,裴迟宴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感受到脸上传来一阵热度,肩膀也被人晃着,把他晃醒了。
睁开眼,是裴敬堂。
裴敬堂见他醒了,松下一口气,刚醒那一下被裴迟宴捕捉到的无比紧张的表情像雾一样散去,只留下适当适时的担忧。
裴迟宴身上全是冷汗,他摸了一把额头,一手汗s-hi。
“你怎么在这?”他虚弱地问。
裴敬堂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声音沉稳地说:“听你房间还放着电影,叫你也不应,我进来帮你关掉。”
“哦……”
“起来去洗个澡再睡。”裴敬堂说,手里拿着刚取出来的蓝光碟,“睡前别看这些恐怖电影,容易做噩梦。”
裴迟宴笑了笑,说好。
裴敬堂走后,裴迟宴掀开被子跳下床去浴室,满脑子都是刚才裴敬堂那几个仓促之间的反应。
那是骗不了人的,且放在对一切把控得当的裴敬堂身上,显得格外突兀跳跃,生硬得像演垮了的戏,绷不住地往外掉。
站在浴室门口顿住脚步,裴迟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摆在床边的大提琴。
当时因为练琴需要,裴敬堂买这套房子时特意加了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