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们……很贪婪。一旦吃下一块香菇,他们就会想要更多,想吃掉山上的树,空中的鸟,水里的鱼,最后,他们会把整座山都吃进肚子里。”
秋禾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他怔怔地想,我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呢?
“那,”秋禾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在你眼里,我也是这种人吗?”
白川又低下了头,似乎有点羞郝,“你不同,你是朋友。”
“可我也是在城里长大的啊,”秋禾说:“所以说你对城里人有偏见啊。”
“我不能冒险,”白川抬起头,说:“这是我家,我不想引来一些心怀叵测的人。”
秋禾无话可说,他看出来了,白川固执起来,跟外公不遑多让。但他最后还是努力尝试着想说服他:“或者我们还可以考虑,吸引一些热爱野外徒步的人群,这些人不算多,不会打扰凉石镇的清净,我们可以提供食宿和向导……”秋禾把手上的那几张纸递过去,说:“这只是初步的想法,我们可以不断修正不断完善,我把方案放在这里,你就看看吧。”
白川不置可否,秋禾看他油盐不浸的一副样子,也很懊丧,悻悻地告辞回家了。
走在路上,他觉得自己真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林白川没钱花没饭吃,关他沈秋禾什么事?他操的是哪份心,着的是哪门子急?
但他随即想起白川那些模棱两口的话语,心里起了一个老大的疑惑,莫非,白川有什么不方便向他透露的隐情?
秋禾又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来。当他想找记者到小镇上来时,白川和外公显然有些惊慌,他们似乎很排斥外来的人,这又是为什么?
秋禾到家时,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几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装太阳能热水器。花娘娘的丈夫石老六也在,他一边叮叮当当地给厨房里牵进去一根热水管,一边说:“这多好!冬天洗菜不僵手,舒服得很!我早就想给自家装一个,可张金花硬是不同意,舍不得钱!说要攒着给大小子结婚。我随她去!冷的还是不她!”
秋禾赶紧进房,从包里拿了钱给石老六,石老六冲他摆手笑,“你外公早把钱给了,你这钱攒起来,留着娶媳妇!”
秋禾觉得自己给外公添了很大的麻烦。他知道,沈琳经济状况好转后的这些年,曾给沈宝成寄过钱,但都被沈宝成原样退了回来。一台热水器好几千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住在这里,外公是万万不会装的,因为这可能要花去他小半辈子的积蓄。
这天晚上,秋禾手把手地教会了外公如何用热水器,还洗了个来凉石镇以来最干净的澡。以前他从不认为洗个淋浴是多么奢侈的事,但现在,站在莲蓬头下,被热水和蒸汽包围着,简直可以称得上幸福。同时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钱也许并不能让人过上舒适的生活,但要想过得舒适,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秋禾又想起了农场的事。他想,还是得说服白川早点行动起来,要是这里家家户户都能过上舒适的生活,那该多好。
☆、惊龙
秋禾第一次跟外公上山,花了三个多钟头,第二次就没那么累。随着上山次数的增多,最近的一次,他们仅用两个小时就登上了云台。
同时秋禾还知道,外公上云台,并非只是在瞭望塔上坐一坐,吃顿午饭,他大多数时候要去山上巡逻,闲时还要照料自己的几亩地,砍柴禾,种菜园,可以说非常辛苦。这让秋禾十分心疼。
不过,在凉石镇,这么勤劳的并非只有外公一人。秋禾慢慢发现,大多数老人们都过着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还都很穷,林白川家也一样。很多人家里连洗衣机都没有,——花娘娘家倒是有一台,可她跟外公一样,又嫌洗不干净,又心疼水电费,很少动用那台昂贵的机器。
秋禾觉得他真是搞不懂林白川。明明这里这么穷,稍微想想办法,也不至于固守着一座山坐吃山空,但他就是不肯!
有天中午,秋禾和外公坐在云台上吃饭时,把劝白川办农庄却惨遭拒绝的事告诉了外公,还着重强调了白川对外来者的敌意。
“外公,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不也是从外地来这里的吗?”秋禾很不解。
沈宝成看秋禾很有些愤愤然,没有当场评论谁是谁非,想了想问:“比方说,你要让大家种香菇,种草莓,请城里人来吃、来采摘。想法是好的,可种在哪里?咱们这里田少,把稻田毁了种草莓并不划算。房前屋后倒是能搭香菇棚子,那种菇要用锯末和木材,那么多木头从哪里来?”
秋禾听了怔怔的,哪想得到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只好说:“山上有很多树啊?”
沈宝成摇头,“山上的树不能砍。咱们这山土层薄,下面都是石头,——这座山就是个空心的石头山。十几年前,林场里砍树没个数,盗树的也多,有年夏天,引发了一场山洪,死了五口人。这山林荒了十多年,总算养出了现在的样子。树动不得!”
秋禾听了,很有些讪讪的,原来外公和白川不是没动过脑筋,而是有种种制约和顾虑。——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沈宝成吃完饭,便出去巡山了,临走前让秋禾到屋子里睡个午觉,不要乱跑,等他回来。
秋禾便爬上小塔二楼,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恨不得脑袋一拍,灵光一闪,马上给外公和白川想出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他想着想着,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