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见胤禛眉头跳了跳,知道自己话说重了,默然片刻后,道:“我不是想教四哥怎么做人,事实上,我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资格。只是,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想要走得快,就一个人走,想要走的远,就大家一起走。四哥,你这样一个人埋头向前冲,我怕你总有一天,会撑不住。”
胤禛始终不开口,胤祚也不再多说,一路沉默着到了酒楼。
会仙楼,胤禩和胤誐已经先到了,正喝茶闲聊,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早就已经言归于好了。
胤誐的脸色在看见胤禛的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起身对胤祚行了礼,引他上座,就像完全没看见胤禛似得。
胤禛沉默着跟在胤祚身后落座。
酒早就摆好了,菜也迅速上来,胤祚挥退侍者,亲自替几人斟了酒,道:“先前就在皇阿玛的书信中看到,说十弟戒毒成功,可惜当时我远在广州,没来得及向十弟贺喜,如今补上这顿酒。来,我们共敬十弟一杯。十弟,请。”
胤誐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勉强笑笑,一口喝了,胤祚三个也一饮而尽。
完了胤禛起身斟酒,对胤誐举杯,沉声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赔罪。”
胤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把玩着酒杯,半晌不吭气,胤禛也不恼,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
胤禩低声道:“十弟。”
胤誐笑盈盈的起身,正当几人以为他要接下酒杯时,胤誐将胤禛的手狠狠拍开,杯中的酒洒的满桌都是,胤誐冷笑一声,怒道:“对不住我?你陷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对的住我?一杯酒陪不是?我砍你一刀,是不是也敬杯酒就算没事了?”
深吸口气,转向胤祚,道:“六哥,对不住,今儿弟弟喝多了,就先告辞了,下次弟弟做东,请六哥再好好喝一杯。”
起身就走。
胤禩一把将他按住:“十弟!”
胤誐挥开他的手,冷冷道:“八哥,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对着谁都能笑的出来。”
胤禩一僵,胤祚道:“十弟,你要走,我不拦你,先听我说几句话。”
胤誐坐回去,僵着脸道:“好,六哥你说。”
胤祚道:“这几个月,你随皇阿玛巡永定河,皇阿玛对你态度如何?”
胤誐没想到胤祚说的会是这个,酝酿好的情绪一下子没了着落,微微一愣后,道:“皇阿玛对我,自然是好的……”
胤祚道:“皇阿玛对你,不仅没有半分鄙夷轻视,反而关爱有加,甚至超过十三、十四几个小的,是也不是?”
“皇阿玛是对我好,那又怎么样?”胤誐瞪大了眼,指着胤禛,不可思议道:“难道我还要因此感谢他不成?”
胤祚淡淡道:“那你想过没有?你染了毒瘾,在皇阿玛面前失态甚至差点闯下大祸,为什么皇阿玛还会对你好?”
胤誐一噎。
胤祚缓了语气,道:“你若说,四哥算计了你,这个我承认,四哥也承认,可是你说四哥陷害你,却是言过其实!”
“其一,你的确染上了毒瘾,四哥一没有凭空捏造,二不是他派人引诱的你,所以,万万算不上一个‘陷’字。”胤祚道:“其二,你今年多大?十六岁。你十六岁,从来没有办过差,不知道世事险恶,又正是事事新奇的年纪,在天下人都还不知道福寿膏之害的时候,有底下的人献出前朝皇家贡品给你试试,然后你试了——这算你的错吗?换了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谁不会是同一个选择?”
胤誐听得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段日子,他一直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最爱玩爱闹的他,躲在家里都不敢见人。最让他难受的是,他因为这个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异样的眼神,可是偏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如今听了胤祚的话,他的心情岂止是熨帖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不是爷的错,换了你们谁去,都不会比爷好!
“染上毒瘾,全然不是你的错,这个道理,我懂,四哥懂,八弟懂,皇阿玛更懂!所以八弟尽心尽力的照看你,被你伤了也毫无怨言,所以看见你的那般模样,皇阿玛心中唯有心疼愤怒,没有半分厌弃。”胤祚道:“我远在广州之时,皇阿玛在信中,屡屡提及你戒毒之事,心疼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何曾有过半句苛责?”
胤誐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哽咽道:“皇阿玛……六哥……”
胤祚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不是你的错,四哥将此事泄露给皇阿玛知道,又如何能算是‘害’?最多不过是让你失了几分面子才对。”
胤誐抹着眼泪: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可是……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胤祚又道:“退一万步讲,若没有四哥的设计,皇阿玛并非是因为看见你的模样,才去禁毒,而是在禁毒之后的某一天,从别人口中知道,你如何染上毒瘾,如何丑态百露……你说皇阿玛会如何着想?”
会怎么想?厌恶?失望?
总之不会是心疼就是了……
胤誐眼里差点要转圈圈了:难道这厮真的是为了我好?难道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