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郊外被伪军抓住时,如果不是日本人命令他们把明楼押解上海,他恐怕在苏州就被伪军打死了。
车里的明楼很想睡一会,但是,他更想再好好看看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透过狭小的窗户,明楼贪婪地将那些熟悉的街道、弄堂、饭铺、茶馆,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收入眼中……
这是他的家,无论他走得多远、飞得多高,都忘不了的地方,都会回来的地方!
这是他的故乡,他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地方!
我好想看看没有侵略者的故乡!没有侵略者的祖国!
我,看得到吗?
亲密爱人 186
于曼丽和一名组员带领家属绕过了镇子,直奔接应地点,枪声越来越远……
一行人已是走得没有了力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于曼丽和那名组员清楚,听不到枪声不等于就安全了。真正的安全不是没有枪声,甚至不是到达接应地点,而是退到后方!
可是,家属里全是妇孺和半百老人,要他们怎么快?何况他们已经尽力了。
海风吹散了连日的阴霾,却吹不散船员心中的悲愤。
海葬仪式结束后,一部分海员们按照谈好的条件复工了,一部分海员则坐在“酒吧”里喝着闷酒。无论是在位置上的,还是在“酒吧”的船员,都没有因为谈判的成功而雀跃。相反,当他们想到货物送抵目的地后,日本人可能展开的报复,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加可怕的消息在海员中传了开来——日本人运的是“毒气”,是要毒杀我前线战士的。“毒气”会毁掉一座城,连带周围的乡镇、河流,将使那一大片土地在今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寸草不生!
可怕的还不止于此,一旦“毒气”运到目的地,船上的中国人将被灭口,没有人可以逃脱!
此消息一传开,立即令船员们想起了“十三号仓库事件”——难道是真实发生的?
船员心情低落,江东烁和黄顺平的心情更是难以名状。尤其是黄顺平,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船员们被日军灭口的情景。
现在恐怕不是舍不舍得放弃“承志号”的问题了!
现在是,舍得要放弃,不舍得也要放弃!
你不能因为一条船而牺牲掉船上的人!
不,不单单是船上的人,还有一座城,和它周围的村镇,和它里面的中国军民!
黄顺平下了决心,与明诚他们站在一起,尽一个中国人的本份!
但是,要怎么跟大哥说呢?
黑色的囚车在阳光下穿街而过,显得格外刺眼,人们都把见到它视为“触霉头”。直到这个黑色的大铁块停在“七十六号”内,才算解除了市民的恐慌。
铁门打开,押解的伪军推搡着明楼下了车。沉重的镣铐坠得明楼一个趔趄,身体就要向前倒去……但是,最后一刻,明楼还是站住了!
他挺直了腰身,缓步走向审讯室。
“七十六号”的审讯室,明楼并不陌生。尽管他只在这里度过了三天的时光,却给他留下了终身疼痛的记忆。还有他的阿诚,陪了他三天的阿诚,所经受的精神上的折磨又岂止是常人能够了解、能够忍受的?!
我的阿诚真了不起——面对巨大的精神折磨没有做叛徒,保全了我,保全了他自己!
明楼骄傲地扬起了嘴角,但也怀着最深的庆幸——阿诚不用再陪自己走一次地狱!
进到审讯室,明楼被打手按在了椅子上……
坐在血迹斑斑的椅子上,明楼没有去想自己将要面对的刑讯,他想的是他的阿诚、他的家人、他的战友——真好,可以尽情地去想他们了!
“哐当”,刑讯室的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矢野浩。他和明楼都听说过彼此,只是从没照过面。
矢野看了眼明楼,转身叫过了刚刚的打手,
“为什么要戴手铐脚镣?”
“恐怕他们是怕他路上跑了。”
“是苏州**的?”
“是。”
“到了这儿,为什么不给卸下?还怕他跑了吗?”
“这个——”
“八嘎!连个伤员你们也看不好吗?还要用手铐脚镣!去,把手铐脚镣卸下来!”
“是!”
打手很快去掉了镣铐,明楼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日本军官,见是没见过,不过以明楼的脑筋,马上就猜到了来人一定是矢野浩。因为只有矢野是在明楼养伤期间调来代替高木的。
矢野看着明楼,接着说道:
“你受伤了。我让护士给你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