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逸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是“人”,而不是“熊”,不过,他仍戒慎戒惧地望着对面的凶神恶煞。
“俺是你的救命恩人。”大汉不客气地道,“若不是俺带走了你,你早就玩完了。”
“救命恩人?”少年眨了眨清澈似水的眼眸,显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红了脸,急忙抱拳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他一举手、一抬足均礼数周到,不难看出平素良好的教养。
“唉,”大汉仰首吞下了一大口酒,感叹道,“你也忒容易相信别人了吧?”
“咦?”
“如果俺是骗你的呢?”
“啊?”
“你难道没想过俺也有可能是抱着跟‘长江四鬼’同样的目的才别有用心地接近你——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秦心逸后退了几步,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地观察了一遍,摇着头困惑地道,“可是,我看你很好啊,一点儿也不象坏人。”
“……”这回轮到大汉说不出话来,他行走江湖五、六年,每每听人提及,也总是用“面目可憎、眼神凶狠、性情狂躁、冷酷残暴”此等词句,如今这小子居然说什么“很好”、“不象坏人”——是不是在侮辱他啊?
“在下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秦心逸直言不讳,“但是看人一向很准,绝不会出错的。”他说得甚有把握。
“真有自信啊,小鬼。”大汉斜目瞅着他,一肚子的不爽。
“别叫我小鬼!”十七岁的敏感年龄,正值长大成人之际,自然最不愿意被旁人看小。秦心逸鼓起了腮帮子,严正声明,“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瞧他歪着头,满脸不服的样子,大汉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年还蛮可爱的。
“好吧,”他耸了耸肩,“你说你看人很准,那你能不能告诉俺,你是怎么看待你的好朋友罗正的?”
“罗正?”秦心逸蹙眉,“我跟他的交情并不算太好。”
“是吗?”大汉竖起了一道浓眉,如鹰般的厉眸正正对上少年的眼——这世上除了师父及两个专爱耍着人玩的师兄之外,还不曾有人敢面对他的这种目光。“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说你跟他乃是生死至交。”
“谁跟他是生死至交?”出乎大汉意料,秦心逸并没有回避他的眼光,两只黑黝黝、清亮亮的大眼睛一霎不霎地迎视着他,仅是在语气中放上了几分嘲讽,“白道掌舵‘浩然门’门主罗老爷子的公子,区区在下我又岂敢高攀?”
大汉的目中忽地多了层赏识,少了点威吓,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原来这小子还挺有骨气,倒不是个趋炎附势之辈。
“听你的口气,并不想与罗正有过多的牵扯。既然如此,七月十三那天你为什么会受他所邀去了浩然门?”
“那是我爹让我去的,”秦心逸垂下眼,低声嘟囔,“又不是我自愿的。我爹那几天心事重重,我压根就不想去参加什么无聊的赏花宴——”他倏然停口。奇怪,怎么说着说着反而愈来愈象是在抱怨?因为家教一向极其严格,身为家中唯一的独子,从小到大,莫说是撒娇了,连抱怨的机会都被自己的老爹明令禁止,是以秦心逸虽出生于名门,却无半点普通世家子弟的浮夸与恶习。不过,他到底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又从未在江湖上历练过,自然免不了会有些不通世务。只是,今天居然会冲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大吐怨言,就连他自己也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大汉望着他,眼含调侃,“小孩子偶尔撒撒娇也没什么,你用不着太在意。”
“你说谁是小孩子?!”秦心逸立刻怒目相向,“你又比我大了几岁?!”
“俺?”大汉有趣地摸了摸自己满脸的胡子,“你倒说说俺有几岁?”
“瞧你的模样,”秦心逸以眼角瞥着他,十拿九稳地道,“应该在二十一到二十二之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三岁。”
“!!”大汉当真被唬了一跳,怪不得这小子对自己的眼力如此有自信,原来的确不是在吹牛。他不由大加赞赏,“有趣。看来俺不用再后悔救错人了!哈哈哈……江湖上那些以为俺已经年届不惑的人都应该跟来你学两手。”
“喂,”秦心逸偏过头瞅着他,“说了半天,你究竟是谁?”
“武笑天。”
“‘长空三击’武笑天?!”
“是。俺正是绝心谷的副谷主之一。”
“原来……”秦心逸睁圆了眼,飞快地从靴子里摸出一柄匕首,直直指向依然一派镇静的大汉,“没想到绝心谷果真找上了我,你……”
“小鬼,别那么冲动。”武笑天稳稳道,“你不是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吗?难道你宁愿相信江湖的流言,也不信自己的眼睛?”
“说过了别叫我小鬼!!”秦心逸大吼,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金口玉言’刘老爷子的话怎可与江湖流言相提并论?”
“他若真是‘金口玉言’,又怎会信口雌黄?”
“你胡说!”
“你若不信,俺也没有办法。”
“你是来杀我的吧?”秦心逸咬着牙,握着匕首的手略微发颤。
“俺才没那闲功夫。”武笑天懒洋洋地道,“俺是奉了俺大师兄——也就是俺们绝心谷谷主的命令前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秦心逸嗤之以鼻,“雷玉有那么好心?”
“小鬼,动动你的脑子行不行?”武笑天眯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