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个地方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徒劳呐喊,他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只隐隐有几句不成行不成段的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可那个声音与网游带给他的精神刺激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偶尔他停下来喝水的间隙,他会十分疑惑:“有什么不对吗?游戏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
于是他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不对,你只是很难过,需要一种方式来自我疏解。”
夜幕降临的时候,宋包包从机位上把邵一乾撕下来,做贼心虚似的扭头四周看了看,手指在网页上键入几个字符,小声道:“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邵一乾揉揉眼睛,向后往椅背上一靠,伸长胳膊搭在附近椅子的椅背上摆了个异常舒服的坐姿,没精打采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界面跳转出来前,耳机里的声音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一听就要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紧接着那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全身近乎一丝/不挂的女人……和她身后一个同样着装的男人。
宋包包脸红成屁了,眼睛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屏幕上瞟,煞有介事道:“鸟国,高清,无/码。”
邵一乾扫了一两眼,屏幕上除了腿还是腿,除了肉还是肉,而他除了恶心,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反倒那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放肆,叫他有些不耐烦,就摘了耳机挂在手兴致缺缺道:“说人话。;
宋包包两眼放光,见他也没有多大反应,于是便明目张胆地盯着屏幕,声音发飘:“听过小日本吧?那倭国导演老牛逼了,拍个电影,一间房,一张床,一男一女,搞定。”
邵一乾一看时间,眉头跳了一下——出来时还不到午饭时候,怎么不知不觉这时间就飞到晚上九点了?九点的时候,邵奶奶该拧到戏曲频道了。
但他心里又升起一股浓浓的不愿回家的抗拒的味道,就随口道:“你那破地方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宋包包想也没想地回道:“随你便。”
但邵一乾那个请求说出口不到三秒,自己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因为不管他在外面浪得多晚,家里总有人给他留门的。
这么一想,平时家里人点点滴滴的温情与好又如同倒帧的慢动作,在他眼前开始播放。虽然他的那张床破破烂烂还吱扭扭响个没完没了,脾气一上来,那床缝还总夹到他的肉,但再破再烂,睡得多了,感情自然也深了。
回不回?
不回,老太太那么大岁数,指不定得多担心;回去,真不想看见老邵头那张蓝底的遗照。
他脚尖点了一下,实在权衡不了这两者孰重孰轻,就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个硬币,猜了个正反面,最后决定回家转一趟。其实他现在有几分懊恼,知道自己白天都**了多少蠢事,还说了许多笑死人不偿命的傻话,冷静想一想,老邵头只是人没了,天也没塌地也没崩,邵奶奶也还安然无恙,而且家还在。
啊,对了,就算不在家里住,起码给言炎道个歉,大丈夫顶天立地,总得敢作敢当。
于是他告别了宋包包,自己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门果然还开着。
邵一乾一直垂着眼皮,试图躲避灵堂里的蓝底照,但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贱,都说了不看不看,一到路过的时候,没憋住,就往里看了一眼。
……然后他决定,至少一个月,不回家了。那玩意儿杀伤力太大,至少目前他还见不得。这个决定多少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从窗户里能看到,言炎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邵奶奶洗脚。那里的灯光一看就十分温暖,邵一乾无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一不小心踹到了家里办白事时候留下来的白酒瓶子,发出一声十分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邵一乾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走。
但言炎已经追了上来。
“邵一乾!你站住!”
撵出了家门,言炎才发声喊到。
邵一乾脚下顿了一下,紧接着走得更快了。
言炎几步追上去拉住他袖子,劈头盖脸就是一连串问题:“跑什么跑?**后头有怪物追你?你这一整天都上哪猫着呢?”
邵一乾眉心直跳,十分反感这话里浓浓的审问意味,心想:“我还道什么歉!”
他冷声冷气道:“管着么?真把自己当个长辈了?”
言炎绕到他身前,简单粗暴道:“你躲谁呢?姨妈把午饭晚饭都给你闷在灶台上,姨丈才过世……”
他话还没说完,邵一乾突然欺身上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沙石的路面十分硌脑袋,后脑勺一阵痛感袭来的同时,邵一乾用膝盖压在了他的胸前,一手也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他眼神里一瞬间涌上来的杀意真实得叫言炎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一想就知道自己哪个字眼踩了雷,但他犹豫了一两秒,还是很大声地道:“你爷爷过世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手掐得越发紧了,与此同时,邵一乾顺手抄起边上一块废砖就势往下拍。
言炎压根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震惊的同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掀起你的头盖骨”的感觉却迟迟不来——
邵一乾手里的板砖擦着他的耳朵砸在了地上。
头顶的人凉凉道:“以为我不敢揍你?听好了,这次是警告